沽名(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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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喝到了月上柳梢头。

几个人歪歪斜斜地出了酒楼,各家的马车等在门口,可林肃还是黏黏糊糊地搂着我的肩,没完没了地诉衷肠。

我这人酒品甚好,喝多了也不像林肃这般话多,就只是犯困。半睡半醒地站在那儿,任凭林肃滔滔不绝地讲着,我却只是半眯着眼,打着盹,压根儿不知道他都说了些什么。

突然,林肃用力地拍了拍我的肩,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个人影,大着舌头嚷道:“老大,你看,那不是姚梓陌,姚御史吗?完了,明天他一定会上折子参咱们,我就算了,可不能连累了老大。”

他踉踉跄跄地朝着那人影走了过去,我睁大眼睛仔细瞧了半晌才看清楚,是个男子站在那儿。

姚梓陌,我不认识,但大泽的御史言官确实最爱找我们李家的麻烦,参奏我爹和我的折子,简直如雨后春笋,一茬茬地往外冒,拦都拦不住。

今日我和林肃等人聚众饮酒,被这个姚御史撞见了,明天他定会参我们一本,说什么形象啊,威严啊,纪律啊,然后引申到动摇国本,拿出了要砍了我们的架势,但最后无非就是降职罚奉。

林肃本想揪着姚梓陌的衣领,说几句狠话,吓唬吓唬。可他醉得太厉害了,手伸出去,在半空中抓了半天,离姚梓陌却是越来越远。

一起喝酒的金羽卫,要出手帮林肃,被他大手一挥,拦了回来:“我什么身手,还抓不住他一个七品小言官。他躲得再快,也躲不出我的手掌心。”

可姚梓陌压根儿没动,像根竹子似的杵在原地,冷眼看着林肃发疯。

我忽然意识到,林肃是个人才,出丑胡闹的本事,我犹不及。眼下这一幕我得好好地记下来,以后可能用得上。

马车旁等着的家丁们,有人认出了那个穿着便服的男子确实是个御史,当即互通了眼色,赶紧上前拉住了各自的主子,强行按进了自家的马车,灰溜溜地一眨眼就跑没了影。

我挥手挡下了过来扶我的家丁,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姚梓陌的面前,打了个酒嗝,一股酒气脱口而出,向着他的脸喷了过去。

姚梓陌蹙紧了眉头,却仍是不动不摇地站在原地,那挺拔的身姿,何止像根竹子,更像棵青松,有着木秀于林的硬气。

我粲然一笑,伸手拍了拍姚梓陌的肩膀,我还不算醉,因为我结结实实地拍到了他的肩膀。

我说:“姚御史啊,我做个自我介绍,我叫李同尘,是金羽卫的镇抚。初次见面,也没准备什么厚礼,就给你送点儿素材吧。你没事儿呢,就多写些奏折,参参我,最好能把我参回老家去,我定会重重地谢你。对了,刚才那几个人,你就别带上他们了,都是被我逼着来的,迫于我的淫威下,才喝多了,失了态。罪魁祸首是我,与他们无关。”

姚梓陌很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眉目端秀,唇红齿白,却是个见过世面的。他听我说了那么一大通话,反而恭敬地弯腰向我施了一礼。

他说:“李镇抚严重了,下官听说了您的事迹,甚感钦佩。今日之事,不过是寻常的同僚小聚,不值得小题大做的上本参奏。”

我一听,登时酒醒了一半,只觉得到手的鸭子忽悠就飞走了。我赶忙伸手一把抓住姚梓陌的手腕,口不择言地解释道:“那些关于我如何英勇的传说,都是假的,你可千万别信!我不学无术,无德无才,招摇过市……”

书到用时方恨少,我因为太没有学问了,一时语塞噎住,竟是想不出词来表达,我到底是个多么不堪的人。

我有些着急,歪着脑袋使劲想,但毕竟今夜的酒没少喝,一想就头疼,越认真想,头越疼。想到后来,词没想起来,我却忽然眼前一黑,向前一扑,倒在了姚梓陌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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