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1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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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乎在混沌之中睡了很久,久到都快忘了自己到底是谁。

榻前的苎布随风轻轻摇曳,屋子里没有燃灯,也没有升火炉,便是盖着褥子也抵挡不住刺骨的冷。

两道刻意压低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将她的意识彻底拉回现实。

“这一年收成不好,入了冬还真是个麻烦。”

“省着点就是。再不济,我往前头几户去借一些,来年学费就不收了。”

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即便相隔多年,再回响到耳边也能立马将其认出。

“阿容醒了?”外头的人走进,母亲将她的胳膊拉起,带着茧子的手掌轻轻摩搓着她的额头。令她的心即刻平静。

幼年时她多习惯午睡,往往醒来,父母就像此刻这样守在身边。

这是?

她抬起了头,朝着这间破败而熟悉的草屋看去,里头的陈设皆是过往她亲手置下。

记忆里的零零散散一点点回溯到眼前,令她的身子比方才冷了近一倍不止。

“若不是父皇定下的亲事,朕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娘娘,这是陛下亲赐的酒,您准备准备,该上路了。”

过往屈辱是经历多少年都不能忘却的,那些刻苦铭心的痛也仿佛还在刺痛着她的心脏。

于是她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

“勿入长安!”

……

可惜所有的事就如同早就定好了的一般,按着原有的轨道正常驶去,如何都不能改变。

长安城来的诏书就像从前一样,在太康四年的夏天发往了绥阳。

这一年,申容十四岁。

等诏书到了父亲手里的时候,简陋的草棚子里已经挤满了人,除却宫中来的黄门郎,还有绥阳郡郡守、佐官。

他们的样子在从前的申容眼中——是和蔼可亲的。笑着与父母道贺喜,感叹父亲潜心学问,多年可谓苦尽甘来。

又拉着她的手说她生得甚是乖巧。一张圆润的娃娃脸,乃是福气之相。

可自从经历了太康七年的那一场政变,亲眼看到父亲被这些小人陷害拉下马,最后于长安街市处以腰斩之刑。

这些人的笑容背后就仿佛藏了无数把刀子,刀刃上满是刺目的鲜血。

那是父亲身上的血。

*

华贵的驷马高盖车缓缓驶进长安城,从前一路繁华的城中街景曾令她欢呼雀跃、欣喜若狂。可如今到底不同,只抬起帷幔的一眼,仿佛就看到了悲惨的结局。

往后数十年人生,如同走马观花般再现,唯令人痛心疾首。

乙和宫一如记忆中的样子,巍峨壮阔,为天下所有华美宫房之首、之最。可现在看起来却只觉得好似一座冰山,里头住着的所有人,心也都是冰的,甚不如他们在绥阳山野间结识的穷困友邻。

乡野生活虽拮据,但好歹人心简单,知足常乐……

所有的事情就如同从前一般原模原样地进展着。一家子人在宫门前由奴仆搀扶下马车,前坪围上来几个早就在候着了的侍中郎。他们服侍统一,皆冠长冠,着绛缘领袖中衣、袀玄,连脸上谄媚的笑容都如一。迎着父亲为首往天门殿快步过去,一路极为耐心和气地提点——待会到贵人们面前该如何回话、拜什么礼、切不可四处打量。

有帝王亲笔提下的诏书,有一目了然的平步青云之路,从绥阳到长安皇城的这一路过来,申家所遇之人仿佛都是这天底下最至诚至善之辈。

天门殿前坪的石雕透着清晨温润的光泽,和田玉的龙首挂有零星朝露,犹显罕物晶莹剔透之美。

可映入再世者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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