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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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元二十五年,四月。

赵元卿在得知和亲消息时,便数次设想过她与裴子戚再见时的场景;此刻她坐在床榻边,面上覆着红盖头,指尖紧紧扣住腕上沁凉的玉镯。

她听到脚步声。

盖头之下,视野可见的方寸之地,多了一双皮制的短靴。

布料被人掀开,入目是装点得一片赤红的房间。

赵元卿其实不喜欢红色——这颜色总让她想到血,而和血相关的,往往不是什么好事。

再不然,就是和那位酷爱红衣的孝安皇后——她的母亲联系在一起;而母亲留给她的,除了燕云轻骑,大约只有眼神里的失望和稀薄到几乎没有的温情。

旁边的床榻陷下去一块。

赵元卿没有看他。

裴子戚坐在她身旁,眸中暗流汹涌,“公主殿下。”

“别这样叫我。”赵元卿的声音冰冷,“我觉得恶心。”

裴子戚似乎笑了一声,又好像没有,“叫习惯了,改不了——我这样叫了你十八年。”

“怎么,看来丞相大人,很享受在大燕的时候?”赵元卿忍不住阴阳怪气了一句。

裴子戚又站起身来,“不敢当。”

赵元卿冷哼一声,“王储殿下好算计——削北凉军军费不成,就设计打入内部,待到幽云一战,你便伺机偷了流霜的令牌,下了假军令,石清源也栽在你手里……”

“彼时你我立场不同,我此番作为有何可指摘?”裴子戚倒是从容。

赵元卿猛然站起,“大燕适龄的公主不止一个,我更是早过了婚龄——你偏要指名道姓,岂非早有预谋?”

“你那几个妹妹,个个儿都是软性子,没谁受的住北辽的风沙,但你不同。”裴子戚对答如流,“此一局,你我皆是困兽——在这件事上,你我没什么区别。”

“困兽犹斗。”赵元卿冷声道,“士可杀不可辱的道理,王储殿下可是不懂?”

裴子戚没有作声。

赵元卿整个人微微发抖,“你杀石清源,于北辽天经地义;但你到底在大燕多年,石清源待你更是有如兄弟手足……你对他,当真没有半点情义?……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一番作为,置大燕于何地?——幽云一役,北凉军失了副将,如今又因议和失了主帅,将士们该当如何?石老将军一生亲缘淡薄,早年已没了父母发妻,又遭晚年丧子,他该当如何?你明知流霜同石清源两情相悦,又早早订了亲事,只待此战毕便能喜结连理,你这般行事,又教她如何?”

她的声音也颤抖起来,“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你这般作为,我又该如何……?”

“……于情义而言,是我对不住他们。但你也说了——我之所为,于北辽,天经地义。”裴子戚忽道,“但,我有一事不解——是嘉仪公主如何,北凉军主帅如何,还是……赵元卿如何?”

赵元卿一时竟被他问住。

“赵元卿。”裴子戚转过身来,直视着她的眼睛,“你有没有,为自己活过一次?”

“……我不明白,王储殿下此话何意。”赵元卿咬了咬唇,固执地挺着腰板。

从前没注意过,她第一次发现,裴子戚的眼睛颜色很深,也显得他眸光更深,“赵元卿,不要装傻。”

赵元卿攥紧了拳。

“皇帝要你做燕朝温柔和顺、谦逊懂礼的嘉仪公主,孝安皇后要你做能以一当十的巾帼英雄,北凉军要你做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主帅,北辽要你做给他们带来商路的王妃……”裴子戚的声音在此刻听来,竟莫名的温和起来,“你方才所言,皆非与你相关之事——那赵元卿,是什么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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