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不知心底事（一）（1 / 4）

甫刚开春，天气乍寒，山野处薄雾散尽，清辉耀出，四下朗然。

柳乔镇东坐落着一座古桥，杨柳依依，桥头前有座云来客栈。方才起早，便有一人正坐在店里吃一碗汤鲜味美的阳春面。

晨光熹微透过窗，映着那人面容清癯似弱，却一脸地英气，眉如新月高不出山，暗自藏锋，一双漆目又似春山含笑，灵秀蕴中，转眄流精。

不知是哪儿来的江湖侠客，腰间别着把佩剑，素衣纤量，气度凌云，便是门外路过的女子瞧了，也不免多看两眼。

热腾腾的阳春面在筷子下冒着白烟，楚如鸢等吹凉了后方才送进嘴里。望了望窗外，柳枝缱绻掩映石桥，半里开外便是峰峦耸翠的小泽山。

自边关一别，算来到如今已有一年多了。

如今行到这离玉阙关千里之外的柳乔镇上，看着眼前山峦满目青翠，依稀却似边关。

如鸢一边吃着面，神情微有些恍惚，就在一年半前，她本还不是这般游于江湖的飘萍之命。

她本是生在玉阙关那样的边陲之地，不过是小门小户，但生得安安稳稳，有爹娘看顾，家中自足，养得她性子也是洒脱自在，直至她十八岁时。

旁的女子十八岁，年近桃李正值风华，正是相看人家的好年纪。如鸢本也当如此，然她自幼是被阿爹带出来的性子，散漫惯了，哪里急着嫁人，本还想在阿爹阿娘身边再赖上两年，只那年才至夏半，忽地一场横祸，不仅断了她的念头，也断了楚家原本的安稳。

倒也没有什么曲折离奇，不过是家中遭了贼，阿爹阿娘为入室行窃的贼匪所害，而她因早早与邻家哥哥上山去看了一朝花，躲过一劫。自此，却也成了孤女，命如蜚蓬。

头两个月她孤身去寻那伙天杀的贼人，仗着剑走遍边关三百里地却一无所获，后来想是天道轮回，暮秋近冬的夜里，一场大火，天干物燥，贼人在的山头就那般被烧没了。

至此，听起来像是天罚恶人，但惟如鸢自己知道，她心中像老树虬根死死盘扎的荒凉与不甘。

比起天意，至亲血仇，她更想要的是亲手血刃。

而后的如鸢本该安心守孝，只是一介孤女，境况哪里还复从前。

先是没多久，就有人在她守孝期间上门来说亲，打着旗号说是照拂孤女不忍怜见，实则是知晓这家遭了贼，没什么钱财可图，却正天时地利地可图她这个人。

再后来，瞧着孤女好拿捏的不止一家，上门提亲做妾的，暗中相看欲收她做外室的，面上帮忙料理丧事实则拐着弯打听楚家可还有什么落下的值钱物件的。最腌臜的是，竟有人直接干脆地来问她愿不愿意卖/身......诸如此类。

在玉阙关这样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边塞之地，一个孤女，未必可得十里乡邻照拂看顾，却可得奸人蛮户吃干抹尽。

直至她离行边关的前一夜，便是有人深更半夜还假作说亲，欺辱到了她头上。

如此，如鸢实在是累了，自此便离了边关。

这一年多她行于江湖一直都作男儿装扮，一为了方便，二也为了保全自身。

如鸢心下正出神，一风韵俏致又十分干净利落的妇人正好厚厚实实地拿了几封包好的干粮过来。

妇人神情温和，一见着她便盈盈一笑，“这几包干粮你好生带着，山路远，你路上慢慢吃，都是你爱吃的。”边说边将干粮塞进如鸢本已收拾好的包袱里。

那几封干粮包得颇为细致，能看出其中用心，如鸢心下感激，原本自己已经带够了干粮，可眼前人待她一直都是极好的，便也不再推辞，“云香姐是生怕我冻着饿着，我就上山一趟看看，大抵很快就回来了。”

眼前这笑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