箜篌引(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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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峡风光看不尽咯……轻舟飞过万重山咯……”

摇橹艄公唱着号子,慢慢将一艘红蓝小舫停至靛瑜湖中央,他晒得黝黑,脸上沟沟壑壑好比为靛瑜湖引水的沟渠,一笑便如菊花盛放。

“小姐,湖心亭到咯!”

他殷勤地高高勾起纱帐,方便端坐着的女客低头走出,以免挂住发髻上的步摇。

龚缠站直身子,略有苛责地怪道:“今日惠风和畅,水光潋滟晴方好,你行船这么不稳,是想让我吐在船上,好赔你一把清洗的费用么!”

她以一方缂丝面纱蒙面,此时也热得有些发汗,系带将耳后勒得红痒。

艄公解释道:“小姐您请看,湖上扁舟没有百叶,也有十叶,可不得互相绕着走吗!”

龚缠语塞,只得白了这嘴硬的艄公一眼,朝里头呼道:“莞莞!还在里头磨蹭什么,快付了银钱扶我上亭吧。”

“是,小姐,奴婢这就来。”

一道清亮的女声似从湖心乘风而至,纱帐的流苏穗儿被一只纤纤素手撩起,艄公打趣道:“莞丫头这把嗓子,可比我这面破锣悦耳多了。”

莞莞低着头,腰带上悬着的山茶花荷包随动作轻柔摇晃,她咳嗽一声,取出五枚铜钱。

“阿公说笑了,莞莞也就这点能耐能骗骗人,在外却是头也不敢抬。”

这对主仆已在湖心亭奏乐弹琴大半年了,技艺可谓出神入化,尤其是这小姐,能做到十指联弹双器,左手拨琵琶,右手拈箜篌,多少乡绅公子哥慕名而来,却都见不到琴师的真面目。

艄公喟叹一声,偷偷打量莞莞。

与小姐用的缂丝不同,为显身份差距,她戴了面蜡染布做成的罩子,厚重捂热,左边眼角延伸至鬓发的红斑愈加可怖,好似一道赤红的烙铁,活生生粘去几寸皮肉。

艄公将绊绳系在湖心亭角,玉石台阶伸进湖底,湖水卷起浪花,一不留神就会沾湿裙摆,

莞莞连忙跟艄公道别,先跨上台阶,再转身来接满嘴怨言的龚缠。

这一步足有大半米远,干爽的靛蓝浅口绣花鞋顷刻间颜色变深,黏糊糊裹着袜子,莞莞并未在意,关切地扶住龚缠胳膊肘,嘴中碎碎念着:“小姐,您小心些,奴婢帮您把前摆提起来。”

龚缠埋怨完艄公,又接着埋怨起湖心亭的选址。

“这卞大人真是的,效仿那等风花雪月就算了,偏将湖心亭建在中央!四周孤立无援,只有滔滔不绝的冰冷湖水,他自己怎不来这遭罪。”

莞莞好声好气地劝她。

“小姐,若非造了湖心亭,咱们还没处卖艺补贴家用呢,卞大人是咱们霍阳的父母官,小姐千万不能信口编排,说给奴婢听,奴婢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可是被有心人听见,未必不会招来灾祸。”

靛瑜湖乃是霍阳城东部的一汪人造湖。

霍阳城地处西南方,偏僻处黄沙漫天,无论春夏,只要刮起风,空中尽是割脸的石片,山路难行,官路更是人烟罕至,寸草不生。

自古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依山傍水的江南三府天生惹人喜爱,漕帮运盐,陆路送茶和水果,烟花三月下扬州,游人不请自来,整座城日夜灯火通明,活色生香。

没那天时地利人和,难道还不许我另辟蹊径吗?这不,十五年前新府尹卞靖上任,就洋洋洒洒大刀阔斧放了三把火。

第一把,掘土开凿内陆湖。

沙土贫瘠,种不活娇生惯养的绿柳,便以傲骨白杨绕湖一周。栈道倚着弯曲的木堤,开放集市。

其中最推崇书画纸墨、成衣布匹、香篆茶茗等铺子,连扛着草杵的卖花郎也能寻个一亩三分地,安然席地而坐,唱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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