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伍(1 / 3)
“皇额娘,朕待她还好?”愣半晌,乾隆问一句。他难得对自己没数儿,反而要问旁人。
太后不正面答他,说:“她待予没得说,待阿哥公主们也好,待皇帝如何,皇帝又待她如何,枕边人该更有数……”
乾隆热望太后说,他待皇后极好,那他心里好受些。他一直冷情冷性,什么事都不及江山社稷重要,什么人都不及皇帝一身重要。往日万事好说,可是皇后薨逝,走前那么恋恋不舍却跟他说那些斩钉截铁又断情绝义的话,他没法想他曾如何待她。
他究竟对她做过什么她临走那么说,一点儿不给他反驳反对的机会。漫漫长夜,她不知道他将一辈子咀嚼着她跟他说过的那些话活下去嚒?那么不留余地……
他待她实在一般。他轻轻巧巧能为她做的事儿,他挑挑拣拣不愿意做,总觉得来日方长。后宫那么多美人,他哪儿顾得过来,还有那么多新人,十六七的年纪,花儿一样,娇滴滴的,对着他蹙蹙眉,他便鬼使神差舍不下。
可他终究没对她做过什么,对着她唤“喜绕”,跟她约好又失约,伤人,哪儿至于会伤到吐血?!
况且他们是帝王家,儿子少危国害家,人人该像康熙爷,二十多个成年的儿子。像先帝,养大的儿子只有四个。弘历还不及先帝。
可是,就算有万般理由……富察酉酉她。
她不一样。她是仗着她不一样才那么对他说罢!她去的时候,该知道他爱她,宠她,独一份儿的,所以才能说出那般伤人的话,深深烙在他心上;若她不觉得他爱她,也就不至于那么说。这么想着,他心里稍安些。他对她的心意,她了然于心,未明珠投暗。
“皇额娘,叫榴榴来?朕想她,刚没说两句话。”榴榴,酉酉的女儿,约莫三四分相似,眉眼、举止、甚至声音,可惜也只得三四分,余者六七分都似他。
“皇帝,有话明日说,榴榴从京里昼夜不舍地赶来,几天没合眼,不让她歇歇?”太后难得没顺着儿子,拦着他,想想总是不妥,夫死从子,还要巴结着他,又赶忙解释,“舟次回去还有几天的路,多少话说不得。”
乾隆沉吟着不置可否,太后问:“莫不是……”贵为老佛爷,在儿子面前也不能不把话硬咽回肚里,“莫不是他怕”,“不敢自己呆着”,非要个皇后的至亲骨肉陪着。他对她不起,皇后的薨逝十之八九都是他的缘故……
他一张脸比纸更白,太后站起身,仍把他当孩子,伸手摸摸他的额头,说:“果真这症来得奇,去得也奇,头两日烧得神志不清,这会儿已经不热了。皇帝的身子骨儿,终究锤炼得好。再瞧一次太医嚒?有什么想吃的?予的厨房预备着斋,想着皇帝也吃不下旁的。”
乾隆摇摇头。挣扎起来,可是躺了几天,身子早虚了,腿和腰都早不是自己的,绵绵无力,退烧也只是浑身不疼罢了。太后朝外望一望,槿姑姑会意,进来帮皇帝拾掇过腿脚,重新送回被窝。过一会,以前贴身伺候皇后的大宫女翠青,捧着一碗清香的粥进来。
“皇帝歇着,予也乏了。”太后撂下这句,扶着槿姑姑的手往外走。
等太后出去,翠青跪着进上粥:“万岁爷,荷叶粥,用一点儿吧,最补养人的。”
乾隆盯着跪在地上的宫女,说:“你……以前伺候皇后的?”
“回主子爷,是。”翠青跪着不抬头,又说,“这粥,娘娘尤其喜欢。”都是太后教的。乾隆昏睡这几日,太后翻过来覆过去想帝后两人。问过那一屋子嫔御,都没听到里头小声儿说过什么,只听最后皇帝唤皇后的两声,简直凄厉。没人听过主子爷那样说话。
发妻谢世,其状惨不忍睹,乾隆又是个冷面,有话不肯对外人说,这中间的心结,不知过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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