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壹(1 / 3)
乾隆见她在怀里仍小心支着胳膊,梗着脖颈,态度温柔恭敬,可神色却是罕有的疏离,立马觉得她不对。
往日她对他不离不弃,今日似乎晨起就有些微妙,一会儿放肆,一会儿心不在焉。不再只是一门心思欢天喜地不辞辛劳地帮他操劳了。
“今儿怎么?”他忍不住开金口问一句,字儿也已经少到极致。
“呵,主子的辫子。”她弃了从身旁把辫子送回去的念头,两手轻轻捧着越过他宽肩膀,再一松手……
凉胳膊从他热耳边蹭过,她的冷冰冰冻得他一凛,还有一丝沁人的香气,像药。
不知是被辫子坠了一下还是留恋她,他朝她歪歪头,半条丝腻如缎子的胳膊擦着他的耳廓划走,可惜极快,他还恋着那份清凉,她已经利索地收回手。
松了辫子,她在他怀里的撑楞便有些无名,是犟着不肯顺势歪在他怀里。说完那句“辫子”只不吭声了。
“怎么?”再问。这时难道不是赶忙凑上来温存嚒?多难得的机会!像娴妃那拉氏,只要挨着他的身子,他不留下点儿什么断断脱不了身,盘丝洞一样地盘着他;就连彦儿都知道委身在他怀里便该对着他笑。
她小心拽平他的袖子:“主子。”心累,从早上第一眼见他,便猜个不休,他去了哪儿,见过谁,要厚赏哪个……终于把她自己累倒了,气闷到喘不上气。
伺候他穿衣裳,一层单一层棉,脱下来再套上去,终于腰带、荷包儿、香囊、玉坠儿样样收拾得齐楚,从她屋里走出去的,是爱修饰的皇帝该有的模样儿风度。愿意去哪儿便去哪儿吧,她留也留不住。
青天白日地来这一趟,不就是惦着要她放赏?她早料理清爽了,她心里提住的这口气儿,只够“贤良”到这儿!
想起东巡一路上夜里的凄清、昨儿他的冷脸、今儿早上搂着彦儿的相视一笑……都是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以前她权当看不见,不幸看见转头即忘,从来不放在心上。
所以娴妃那拉氏她们背后既笑她“妻不如妾”,又佩服她是“不倒翁”,二十多年陪着这冷脸男人,居然一直伺候地不出错,断断续续的恩爱多少总有些,三十多还生儿子呢,老蚌生珠。
这是她的忍辱负重,就靠着年轻时候攒的那些情,每每想撂挑子,想起从他手上身上蘸的那些热乎儿,她又能忍。
苦忍,替他孝敬母亲,教养儿女。她一次一次从他母亲身上或是他子女身上看到他的影儿,一个他才有的神情,一双跟他肖似的眼睛……对老人孩子好就跟对他好一样,对着像他的老人孩子就像对着他一样。
想直接对他好,她难得排上号,对老人孩子好,总也没人跟她抢。
可惜再多的情也跟火把似的,细水长流地日夜点着,总有燃尽的时候,到时候一下便烫着擎着火把的手。大约富察皇后心里撑着的什么被压垮了,以前只当是身外事,跟她有关系,又像是没关系,这回统统有了关系,一样一样都打在她身上。
譬如撑了把破伞,起初还能挡挡雨,偶然漏几个雨点儿在身上,后来伞破完了,雨兜头劈面浇下来,更急更激。以前全然不当回事儿的,现在扎心刺肝的,这次不光有彦儿,还有个福贵人,她还没来得及细想细算……
她胸里闷得无论如何喘不动了,心也弱了,往常他一挨她,她的心就“砰砰”直跳,现在她只觉得心里丝丝地凉,像是有风直往胸口里灌,把心都冻住了,跳也不过是强撑着,随时能停。
“今儿真的累了,主子请回。”刚拽着他袖子的手推了一把,她也不知怎么就把力气使尽了,昨儿还惦记着沾沾他的雨露,斟点儿情,拼儿子,不过过了个夜,她都没劲儿了,也没那心气儿了。
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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