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梳弄(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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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娈第一次见到秦愚那天,正是她的大日子。品月楼的规矩,打小养起来的姑娘们,待十五岁及笄之后就要择吉日找客人“梳弄”,所谓“梳弄”就是妓馆女子的第一次接客之夜,过了此夜破身后,便算是楼里正常营业的姑娘了。

那时宁娈的花名是月筠,因相貌生得好,自七八岁便是被鸨母岳妈妈着心培养着,打算以后当作妓馆的摇钱树的。

月筠的头夜可是在永宁城中闹出了好大的阵仗,多少客人过来竞价想要做第一个尝鲜之人,有官户家的公子也有商贾富贵家的少爷,也有那些专好处子之身的老男人。

他们为了拍下月筠姑娘的头夜,各个都是做足了准备,可最后得手的竟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豪绅,他用了三百银、一整套首饰头面以及几匹上好绸缎,哄的鸨母心花怒放,开开心心地允下了这桩子事。

对于老豪绅来说,原本是一件再得意不过的事,可在行“梳弄礼”当日,不知怎地,礼还没行完,洞房也还没入,一身锦缎喜服的老豪绅就突然厥了过去,且再没有醒来。

经这事一闹,喜事瞬时成了丧事,老豪绅家哭天抢地接走了他肥硕的尸体,其他曾争抢竞拍的客人们一面幸灾乐祸,一面又暗嘲这月筠姑娘定是个丧星,再无人动她心思。好好的一棵摇钱树,转瞬间就成了一棵不值钱的破木桩,还平白惹了个官司,鸨母心中不快,对这月筠打打骂骂,再没有了往日的温和。

妓馆的姑娘们命不由己,摊上了烂事也只能这么认了。

月筠被关在妓馆后院的一间破柴房里,每天吃点糠面和生菜。

有下贱的龟奴欺她落势,便想趁机强占,可又怕被染上晦气,又被她拼死抵着,便草草摆弄了一番,败兴而去。

也有从前嫉她相貌的姑娘三番几次过来奚落她,光是言语又觉不解气,便总免不了抡上几下在她身上脸上。

几日里就被折腾地不成样子了。

这一日,一直冷了她好多天的鸨母岳妈妈突然叫人来提她出去。

在岳妈妈的房里,她第一次见到秦愚。

岳妈妈说:“好女儿,算你运气好,秦公子为你赎了身,往后好好跟着秦公子尽心伺候着。”

月筠捋了捋额前乱发,抬头小心翼翼地望向秦愚,只一眼便又慌张挪开。

那人身姿板正恰如松竹。

一身云水蓝的衣袍,衬得他面如朗月,浅浅向她打量那一眼,目光沉缓若静夜湖水,无波无纹。

头一次,她在男人面前有了自惭形秽的感觉。

她在妓馆里生活了很多年,那日之后,她便随着他离开了妓馆,这是曾经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离开妓馆的她一无所有,蓬头垢面。秦愚带着她去新做了两身衣衫,素色的,布料也很普通,可是她很开心。

秦愚又带着她从永宁城的城南走到城北,没有骑马也没有租轿子或车子,两个人都默不作声地走着。

当晚他们宿在了城北的一间客栈,因为靠近码头,有些南来北往的客人,客栈只剩下了一间房。

入夜他们在房间吃过饭后,她唤客栈小二送来一盆温水,理所当然地伺候起他洗脚,他也并未阻止,仿佛是习惯了有人伺候。

他低头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迟疑地答道:“花名月筠。”

“我是问你的名字”,顿了一下又道:“进妓馆之前的名字。”

她的一双细嫩的手撩水在他的脚背处滑过,她的声音也轻轻地道:“宁娈。”

伺候他洗过脚,又拿干净的巾帕细细擦干水渍,秦愚收脚上床。

“今晚将就一宿,明日我们上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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