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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夏道:“想多陪陪娘娘,总觉得时日无多了。”
颖妃笑道:“你呀,年纪轻轻的,怎地说出这些不吉利的话?你不过豆蔻年华,我也不过双十之年,时日还长着呢,何来太短之说?”
春夏说不出理由,但就是想赖在颖妃身旁,忽地见书案上有一柄从未见过的折扇,便拾了过来。
扇骨是用黑玉做的,触手温温凉凉,扇尾吊着颗白玉小球与一条金色流苏。
春夏打开折扇,只见上面用娟娟小楷写道:
菩萨蛮·秋夜思君
卧看竹枝鸟依恋,愁云轻染芙蓉面。林花渐衰微,伊人归不归?
慵整纤纤手,独酌金罍酒。醉望倚雕栏,露冷流萤寒。
癸卯年七月二十日作。
落款是颖妃的闺名:颖儿。
春夏大字不识,但因对颖妃仰慕已久,倒是识得这“颖”字,问道:“娘娘,这是你作的么?”
颖妃道:“是。”
春夏道:“写得真好啊。”
颖妃不禁失笑:“你又不认得字,如何晓得我写得好与不好?”
春夏摇头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只要是娘娘的,就都是好的。”
颖妃接过黑玉小扇,看着上面的词,回想起十六岁那年苦等那人征战归来的情境,彼时两人恩爱无俦,而今她却家破人亡。思及此,不禁悲从中来,道:“好的也不见得能长久。”
春夏道:“好的不能长久,那坏的也不能。”她知道颖妃想起了昔日伤心事,便问道,“若明日皇上来了,娘娘该当如何?”
颖妃冷冷道:“闭门不见!”
春夏急道:“我看皇上心系娘娘,绝非三心二意之人,他这些日子没能来见你,准是有他的苦衷,还望娘娘你莫要生气,以免伤了身子!”原来春夏竟以为颖妃怨恨成光帝多日未至。
颖妃道:“若他不是三心二意,为何年年选秀,若他真心待我,又为何将我锁在这深宫之中!我爹爹与大哥造反是真,可我毫不知情,他却听从外面那些宵小之徒的谗言,将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打入冷宫。奸臣的用心,他会不知道么,他就是……就是在利用我罢了……”她叹道,“罢了,你左右不过是个孩子,如何懂得这些?下去罢。”
春夏还想说些什么,却见颖妃柳眉紧蹙,神情萎靡,便就此作罢。
第二日,成光帝没来,颖妃却病了。
原来昨日勾起了旧事,她不禁在床边枯坐整晚,以至罹受风寒。
春夏与小欢子忙了一早上,又是熬药又是擦身的,这才将颖妃的高烧逼退。
烧退了,病却不见好,终日气若游丝,大咳不止,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奉命前来诊治的御医见状只道:“人不想活,几车药也救不回。”
春夏那听得进去,没日没夜地陪在颖妃床侧,只求她能挺过劫难。
此时颖妃背靠床头,双目戚戚,薄唇发白,呆若木雕。
春夏捏着瓷勺将汤药翻凉,送至颖妃面前,道:“娘娘,喝药罢。”
颖妃迟滞的双瞳滑将过来,定在汤药上片刻,忽地惨然一笑,道:“交儿死了,再也不用受我囚禁啦,你说我死了,是不是也解脱了?”
春夏大惊,顾不得吃药一事,连忙将汤碗搁在案几,握住颖妃那双冰凉的手,道:“娘娘你这是说甚么?昨天你不是同我说时日还长么,怎地今日却说起死啊活的话?”她见颖妃手指苍白,握起来冰凉刺骨,便把脸贴在她手上,“娘娘,皇上今日不来,明日总会来的,明日不来,后天总会来的,后天不来……总之,他终有一日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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