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时被摆在实验台下面,和大大小小的实验动物笼子摞在一起。
那应该是药物研发的关键期,那几天她不眠不休泡在实验室里,从白天到黑夜,不眠不休地实验。
不做实验的时候她会喂狗,从她的餐盒里省下食物来喂。小狗们很喜欢她,她看起来也喜欢摸狗。
她给狗梳毛,给狗处理之前的伤口,她甚至给狗治疗感冒!
她会用她那纤长的手指摸小狗的头,把小狗摸得软软地趴在实验台上睡觉。一天中她只有在喂狗的时候目光是温柔的。
她摸狗的时候手法非常温柔,在把药品推进狗的静脉时一样温柔。
然后她会静静地看着被注射药物的狗一点点变异,最后亲手杀死那只被感染的狗,对尸体进行解剖,观察肌肉骨骼和神经的变异方向。
随着一次次的实验失败,她越来越沉默而严肃,看起来药物的失败让她感到挫败。
她亲手结束了那些实验犬的生命。
现在轮到他了。
可是他不想死。
不到绝境的时候他不想着死。
其实即使到了绝境,他也一直都没想死。
不论是弟兄死了,国家亡了,世界翻天覆地了,熬过一个绝境,还有一个绝境,慢慢就习惯了。
他想帮那些不想死却死了的人活个够本。他想活着看到他恨的人们彻底完蛋的一天。
但人不是铁打的,总有熬不下去的一瞬间。
安塔西亚把他拉了回来。两次,三次,或者更多次。
他知道她想要什么,做梦,白痴才会同意。
她想招揽他,收买他,用食物用药品和一些别的,让他从此感恩戴德,从此把命交到她手上。
这么一点小恩小惠就想P吃。做梦。
但是他心里知道这不是小恩小惠。
她给他自由,甚至在被他攻击之后依然选择第一时间给他自由,这算什么?割肉喂鹰吗?
她在包裹里放的那些东西,他想过放回去,但是他太饿了,忍不住吃完了。
那些消炎药,他也吃了,全都吃了。他知道这些东西在这年头有多难得,有些地方一片药能买一个人。
她在给他东西的时候,一点库存也没给自己留。他知道不该拿,但是他拿到了就不想还。
她救了他一次,又一次。
世界上哪有什么不要还的东西。
安塔西亚拦住那几个士兵的时候,他就知道,偿还的时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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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旧的木门发出的吱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门开了。
安塔·西亚从那扇门后面走出来,带着一以贯之的冷漠表情。
她看见桌上的罐头了。她朝他走过来了。
他为自己的命运提心吊胆了一整天,想象了无数种可能的遭遇和应对的措施,然后在安塔·西亚朝他走过来的时候张口结舌。
他很想要问她:“你到底想要什么?”
但是他知道,她想要什么他一直都知道。
她并不是想招揽他,收买他,她真正想要的,是一个药物的临床被试。
别人不知道,他清楚,她不就是想做人体实验过不了心理上那道坎,想让他主动呗。
他想说,他很有用。他很能打,他还很忠心,可是前尘往事要现在的他说起来,对方也许只会当个笑话。而且对方什么都不需要,她唯一需要的东西,是他的命。
她当然完全可以不做这些,不一次又一次费力不讨好地救他,她完全可以用精神力直接把命令下在他脑子里,让他不敢生也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勇气。
或者是干脆和帝国的那些alpha一样,给他打下思想钢印,让他从此失去自己精神领域的全部主权。
但是她没有。她什么都不说,她在等他主动说。
他看见安塔·西亚已经走过来了。
她站在了他对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就像在熬鹰。
就像在训狗。
两者总得有一个先服软,然后这辈子就认了。
他看见安塔·西亚拿起了那个罐头。
他下意识盯着她的手,在她发现的时候快速移开目光。
他看着她用开罐器切开罐头,把罐头里的鱼倒在一个盘子里,把盘子放回桌上。
然后她朝他看过来,带着那种天杀的无辜表情,说:“你怎么不吃啊?要我扶你起来吗?”
然后她用温和的眼神看着他,朝他伸出了手。
德米特里愣怔了一瞬,然后想起来……她摸狗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眼神和表情。
他这辈子说长不长,也曾经身价上亿,辉煌过一阵。
当年他们结兄弟会,原本推他当大哥,他说,我脾气暴躁容易惹事,当不了大哥。最后让他们里面最帅的那个当了大哥,作为他们兄弟会的门面担当。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