龃龉不和(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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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亏江令桥是修道之人,不至于像那徐斯牟一般车马劳顿上好几日才能风尘仆仆地赶到虔州,御剑一路悠悠地便过来了,捎带着没有法术的容悦也过了把九天清风贴面过的瘾。

虔州地广,物博人丰,昔日重檐飞峻,丽采横空,繁华壮观都城,如今透过稀薄轻蒙的云雾向下看去,却再难见到五光十彩。满目尽是烟黄色,无青枝点翠,无花红写朱,远看与那风沙灌天的大漠相异无几。

两人早早换了身粗缯大布,以便混迹于百姓之中,四景在一个不惹眼的地方停落下来,而后化作发带藏于江令桥发髻之间。

虔州城门,背负青天,巍峨非常。而苍穹之下,禽鸟不至,草木无光。

江令桥和容悦由城外向城中走去,若非亲眼所见,断不知天子脚下,繁华中都之外竟有此无间炼狱——榆木横卧,却只见惨白的躯干,树皮早已所去无踪;大路崎岖坑洼,虔州地界像是被掘地三尺,生生翻了个底朝天;能果腹的翠叶野蔌不见踪迹,早已被抽丝剥茧挖了个干净。

尚有气力的要么拖儿带女蹒跚着远走他乡,却往往骤然栽倒再不能起身,每每此时,便可见周遭如狼似虎般猩红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滩血,那具尸;要么便如捧珍馐地啃啮着一节尚有寸缕树皮的榆木,腹中空响,鼻子跟着骨碌碌乱转的眼睛,四下细嗅着新食物的味道。

灾民遍野,无气力地卧在旮旯里,水俨然成了奢侈之物,人皱成一张干巴巴的皮,风一吹便要散尽了。还有一口气的也是咳个不停,咳一次便抽尽了周身所有的气力,许久许久才缓得过来。

两人在其间走着,步履维艰。城外白骨森森,城内饿殍遍野,每走一步,容悦的心便下沉一分。他又想起此番历劫的目的,想起师尊传授医术前的教诲,每一个字,都与此情此景完全背道相驰。

迎面走来一对母女,母亲一手拄着一支木杖,半大的女儿小心搀着她另一只手。江令桥没有多看,兀自缄默地走着,而在擦身而过之际,那妇人意识消弭,倏地直直栽了下来。

江令桥手比心快,下意识伸手挽住了她,才没跌在地上,又陨一条人命。

妇人的意识回笼,没怎么受惊吓,有气无力地向江令桥道了一声谢,倒是面黄肌瘦的女儿吓得没了血色。

她没有多加理会,双手抱肘,继续向前走去。

“虔州都这样了,皇帝坐镇八方,也不出手管管?”容悦忿然,心中不平。

“徐斯牟不是在路上了么?”

“他来与不来,一般无二。”

“不尽然。”江令桥十分严谨地纠正他,“他要是来了,这里只会更糟。”

她顿了顿,道:“这里一众官员勾结为朋党,行不齿之事,将新鲜粮食倒卖出去牟取暴利,粮库中却以发霉的粮食以次充好。若被发现,便对外宣称时令天气欠佳,才致使粮仓发霉,亦或是借打雷闪电的由头,干脆将粮库点燃,烧个精光,将自己择得干干净净。”

容悦明了:“时间一久,纵使上头有人发现,也只需稍加贿赂,把知情人一同拉下水,虽然分成少了,但压榨猖獗,油水就多了,故而于他们而言,处处都走得通。”

江令桥点头:“是这个理。”

“可这城中饿殍无数,死去的人只会与日俱增。那些尸首既不掩埋也不火化,只怕不日……瘟疫就要盛行了。届时饥荒和疫病两重施压,这虔州恐会变为一座空城。”

“那便趁瘟疫来之前,取了徐斯牟的狗命,即刻回中都。”

气氛默了半晌,容悦没有说话,环视四周,民不聊生,行医之人还是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那这里呢?”他的声音很轻,抬眸期盼着她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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