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1 / 2)
小时候在幼儿园,新阳是扎辫子最漂亮的女生,瘦瘦的一个小人儿杵在教室第一排,歪歪斜斜地在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李新阳——或许从那时起,就注定了她一辈子弱柳扶风的的字迹。而那时候的子规胖嘟嘟的,胳膊上全是肉,头发像狗啃的一样。她望着新阳编得整整齐齐的辫子,心想,以后再也不要爸爸剪头发了。头发要留着,留着编辫子。她拿棉花糖给新阳吃,然后悄悄打量她的辫子,我妈妈也会编吗?子规想。
后来她们就成了好朋友,同进同出,分享零食和做游戏,有时候也吵架。每次吵架都暗下决心,再也不和好了。但是每次都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八岁的时候新阳当了姐姐,弟弟叫新城,李新城。可是新阳有了弟弟一点也不开心,她说爸爸妈妈只喜欢弟弟不喜欢她。子规八岁那年也扎起了两个辫子,可依然胖嘟嘟,脸上两坨肉像是苹果肌受地心引力的拖累掉下来的一样。她眨巴着一双是灌满了漓江的水一样的大眼睛跟爸爸妈妈说,我不要弟弟的,也不要妹妹。你们喜欢我一个小孩就好了,我会学习厉害让你们高兴的。你们也要让我高兴。当时爸爸捏了捏她肉呼呼的脸,说:“好!不要弟弟妹妹,爸爸就只喜欢子规,我们都只喜欢子规一个小孩。”就这样,在那个二胎横行,重男轻女的年代,子规成了村里少有的独生子女。
四年级,新阳转学。五年级转学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是许新阳了。没人知道那一年发生了什么,即便是子规,也只算得上略知一二。子规知道,那一年,妈妈带着新阳和弟弟嫁给了现在已经是植物人的爸爸——当然,前一年她就已经离婚了——她宁愿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也不堪忍受那个男人的窝囊,酗酒和殴打。
新爸爸是个老实忠厚的男人,可没有生育的能力且是个跛子所以一直没有结婚。多年来靠干体力活和打零工倒也攒了些钱,后来为了给弟弟娶媳妇都砸在起房子上。不过因为和新阳妈妈结婚两兄弟彻底闹掰了。这次工地上出了事,弟弟却是第一个跳出来要给大哥讨公道的。公司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便破财免灾,赔钱了事。可新阳妈妈已经死了,她的姨妈和舅舅还想打这笔钱的主意,休想!
两家人争论不休之际,新阳来到爸爸床前。爸爸看到新阳,眼里就噙满了泪。他嘴里艰难地想要说什么,可只是含糊不清地发出几个音节。
“爸爸,”新阳抱住了父亲,“爸爸,你放心,我很好,弟弟也很好。你不要担心。”
“爸爸,过几天我就回去上学,以后考名牌大学,给你争脸。”
“爸爸,你在这里好好的,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担心,我以后挣钱了就来接你……”
“……”
新阳笑了,那笑容像花落一样让人心碎。
最后两家人达成协议,赔款二八分。舅舅和姨妈家得两成,另一家占八成,毕竟,他们要伺候新阳爸爸的饮食起居。
过了几天新阳再回到学校,同学们看她的眼神让她切切实实地知道,什么是物是人非。老师同学和她讲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的遣词造句,连字句间的停顿都是经过打磨的,这样她和讲话的人都不堪重负。不过她现在也实在无力去在意这些,除了必要的话,多数时候她都是一个人静默无言。子规就陪着她,就陪着她沉默。
可晚自习结束后林天然找上她,脸上是痞痞的表情,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想不想吃宵夜?我请你啊!”天然轻松地说。
新阳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天然拉着手跑了出去,“走吧你!装什么好学生!又不是没偷跑出去过。”天然一边拉着她跑,一边大声说。的确,有段时间他们三个经常晚自习后偷跑出去。新阳任由他拉着跑,脸上渐渐露出笑容——可能跑热了,心也没那么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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