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豆糕(1 / 2)
“二少爷,表少爷和表小姐晚上要来。”乔乔轻快一福身,她生得白净,生日时夫人赏了一件银线绣锦鲤旗袍,穿上,衬得人又灵又乖。为着配新衣裳,特意省着月钱,去铺子里买一双时兴的洋皮鞋,锃亮,走起路来哒哒响,每回兰舒听见,都要暗笑,全然像过年的孩子。
“姨妈不到吗?”他清清嗓子,将毛笔搁在砚台旁,装作若无其事地问。
“说是在牌馆吃了,上东门住去。”她的脸圆润可喜,抿唇笑着,嫩藕似的臂膀上套着保佑平安的银镯子。
“晓得了。”兰舒擦手,朝外面去,想起什么,急急回头道:“乔乔,桌旁的书是收拾给你的。”
那边脆生生地应下,哒哒声渐远了。
刚出去,见到一男一女,那男孩子形容尚小,穿着靛青西服,头发偏棕,是蓬蓬的自来卷。女的瘦而高,比乔乔略长两岁,神色沉静,身上是时兴的掐腰波点纱裙。
“玉英表姐。”兰舒把手里的方盒递给玉英,“前阵子害了病,没去给你祝生,今儿把生辰礼补上。”
“不是差兰亭来过?倒是他谎报军情了。”玉英笑着接过,拆开来,是支崭新的钢笔。
“你不是进了女师?想该用得到。”兰舒扬一扬下巴,“永涛又高了些。玉丹在妹妹房里?”
“被兰亭唤走了。”玉英摸摸永涛的头,“前日我妈和小姨吃茶,说起她功课不好,叫兰亭帮忙补习。”
“你们来得巧,赶上释加牟尼诞辰,家里正做法事,晚上有斋饭可吃,咱们同新年时一样,在后面荒废的楼里去吃。”兰舒朝哥哥的书房走,含着期待道:“绑着我跟文翡念了一上午经,差点睡熟了,被前头师傅用经书敲醒,告给妈妈,若非逃得快,免不了一顿打。”
走廊里的灯上星期坏了,因老爷太太不常到这边来,没及时叫人来修理,刚八点,已是昏黑,伸手不见五指。“稍等。”兰舒笑道,拉了拉墙上的摇铃,“下人犯懒,待我敲打一番。”
“许是没有得空。”玉英将挂在臂弯里的薄衫穿上,“渐冷起来了。”
“哥哥房里烧了暖炉。”话音刚落,一青衣小厮提着灯盏跑过来,他跟永涛差不多大,身材瘦小,一双眼睛显得格外大,兰舒见了,想起课上学的乞儿,咽下焦躁,终于没有发作。
“叫少爷、小姐久等了。”那小厮嗫嚅着,畏缩地引路,夜深露重,他仍是件单衣,难怪缩成一团。
“不妨事。”玉英和颜悦色道:“不差这一时。”
“怎么穿这么破?”永涛开了口,他是时家的老来子,自幼宠坏了,说起话来直顶人,“表兄,这下人定是上哪儿鬼混去了,该打。”
时玉英叹气,从永涛见到管家从花楼回来,就老是嚷嚷些上不得台面的话,加上一群狐朋狗友,皆不是省油的灯,愈演愈烈了,“永涛,不许再说这种话了。”
“你去给人家做女佣吧。”他不客气道:“反正爱替他们求情。”
“好了。”兰舒接过灯盏,对小厮耳语道:“回头上瑞屏那儿领套新衣裳,记在我账上,平白叫人看应府笑话。”
“不说不相干的了。”他从兜里摸出一把糖,拿给永涛,“专托人从上海带的,拿给你吃。”
永涛轻哼一声,抓过去,嘴上道:“谁稀罕这个。”
“是,是。”兰舒应着,将灯递给玉英,敲了敲兰亭的房门。开门便是两张兴高采烈的脸,一位是玉英的妹妹玉丹,姐妹俩很相像,如出一辙的尖下巴,柳叶眉,薄嘴唇。她身上是件水绿短褂子,到脚踝的青色长裙,头发编成两条辫子,头抬起来,清凌凌地看你。兰舒心里惊讶,过年时见,还是个小姑娘,短短几月就出落成玉英那样的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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