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1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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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第21章

沈寄时是万箭穿心而死,他死的那日,暴雨混着八万将士的鲜血冲刷而下,将浮屠峪这片山谷的土地染成了紫色。

他摸着自己胸口的位置,那里漏了个窟窿,血流干之后便开始呼呼冒风。于是他恍然大悟地想,怪不得总是很疼,原来他竞死了啊。

李副将还在嚎啕大哭,哭声响彻峡谷,带起阵阵骇人的回响。

刚刚拿到寒衣的将士们听到哭声,茫然地往四周看,不知为什么,竟也跟着哭了起来,鬼啸凄厉,声音越来越大。他们在思家,可是这些哭声却传不到千里外的家乡。沈寄时没有哭,他看着那些与他出生入死的将士匍匐在地,看着他们苍白无神的脸,看着他们的断臂残肢,看着满山荒冢白骨,那些梦里金戈在一瞬间远去,恍惚间,竟如同前世之事。

八万沈家军成了山中无名白骨,千古罪人是他,始作俑者也是他,是他没有将他们带回去,他无颜再回长安,无颜再见到卿卿。

他在原地呆站了很久,终于拿起止危枪转身,向着峡谷深处走去。

李副将找到他的时候,止危枪横在溪水中,已是遍体生锈。沈寄时垂首坐在溪边,一向宁折不弯的脊背已佝偻不已。

李副将一脸慌张将长枪从水里捞出来,一边哭一边问:“侯爷,你的兵器坏了,要是东胡人打过来我们怎么办?”沈寄时看着他,声音沙哑地回答:“东胡人不会再打来了。”

李副将眼中闪过茫然,随后不哭了,反而乐呵呵地问:“东胡人是不是降了?侯爷,我们是不是可以回长安了。”他以为自己还没有死,他以为赶走东胡人就可以回长安,可是他们埋骨于此,再也回不去了。

沈寄时道:“是,快回长安了。”

李副将笑了,僵硬转身,喃喃自语道:“怪不得找不到周将军,原来他们已经回家了,已经回家…沈寄时握着已经生锈的长枪,听着他口中的回家,一瞬间脊背更弯,满目颓然。

意气风发的长宁侯,早就已经死在了战场,再也回不来了。

浮屠峪再次落雨的那口,浮屠峪战场上忽然来了一队士兵,他们在堆积成山的尸体中寻到了沈寄时的尸首,小心翼翼放进棺椁中。

那是大梁的士兵,是专门前来带他回长安的。招魂的白幡被雨水打湿,却还是被朔风吹起,向远处飘动。

棺椁越走越远,沈寄时却没有动。长枪在他手边嗡鸣,似在催促他跟上,得以魂归故里。

魂归故里,又有谁不想要魂归故里呢?

可他转身看着盘踞在原地的八万英魂,始终岿然不动。一将功成万骨枯,没有主将率先离开战场的道理。他是沈寄时,是大梁的长宁侯,也是将他们带来冀州却没有将他们带回去的人。

他捏着那封家书,看到那熟悉的字迹,看着上面那首诗,突然低低笑了起来。

一缕残魂忽从他眉心飘出,在雨中缓缓跟上了渐行渐远的白幡,立在原地的魂魄就那么暗淡了下去。他目光看着白幡消失的方向,心想或许有一日,桥脉脉路过他的灵堂,会有一缕残魂附到她的绒花上,与她长相守。

只是,她大概永远不会知道了。

棺椁远去,沈寄时收回目光,缓缓走向浮屠峪深处。八万鬼魂太多了,鬼差拘魂也要拘很久。盘踞在浮屠峪的英魂每日都在减少,将士们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只以为消失的那些人是回家了,于是他们每日翘首以盼,希望早日轮到自己。

斗转星移,有一日,浮屠峪突然开始落雪,不知不觉间,竞已是冬日。

那日雪下的太大了,白骨与雪融为一体,枯草满地,穹顶苍茫。

沈寄时穿着桥妩枝烧来的冬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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