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都”(7)(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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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悬案,想求教陛下,”罗慕斯支支吾吾,“臣听商旅们讲,当年殷墟之下十几万反贼尸首,全都有灼烧痕迹,据说是半人半妖的‘万人不死军’发射闪电留下的。对吗?”

怔了一会儿,天子大笑不止,淹没了乐声人语。

“兄长还是老把道听途说当真!”帕萨斯回答,“所谓‘不死军’是波斯沙王的亲兵,编制一万整,每减员一人则补员一人,所以号称‘万人不死军’。但这也没能救波斯帝国于覆亡。

“朕的朋友,战场上没有奇迹和魔法,只有勇敢和策略。

“当年蒙恬将军留守云中,本督军率领朔方军主力南下,潜伏太行山中。待各支匪帮蚁聚丘墟,接纳三个草包将军的膝盖,朕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斩首太半,然后穷寇勿追。就是这样。”

听了主人一席话,罗穆斯点点头,“姑妄言之,姑妄信之”。

“不过,”皇帝冷着脸,继续说,“也有一事在我心底多时,还望兄知无不言。”

“那就是,”深吸一口气,主公把话说完,“在什么情况下,一名父亲会决心杀掉亲生的儿子?”

三世皇帝的音量并不高亢,而是始终维持着不怒自威的低缓。

然而,因为大殿内的所有耳朵都恭敬地朝向大秦之主,所以当这个困窘的问句被提出后,原本欢闹的国宴顿时鸦雀无声了。

一片死寂之中,一直盯着父皇的帕里斯太子更是两眼一瞪、晕死过去,金贵的身子从华丽的高背椅上滑落下来,一头瘫软在地,然后立即被蜂拥的仆人们七手八脚地抬下去了。

当骚动过后,罗穆斯也想好了回答。

“《塔纳赫》包含万事万物之理,”面对全神贯注的听者,知书达理的老人说道,“先知亚伯拉罕是第一个听到上帝呼唤的希伯来人。虽被许诺为万国之父,亚伯拉罕到了晚年才跟正妻生下以撒。可有一天,儿子还小,亚伯拉罕将他捆绑,一把尖刀抵在那细嫩的脖子……”

“他为什么这么做?”红着眼,白着脸,帕萨斯推开高背椅,起身咆哮:“他在想什么呢?那可是他的亲生骨肉啊!”

雷霆万钧之下,所有的声都静了,所有的膝都跪了,所有的头都低下了。

藩王不再发言,任凭宗主的暴怒嘶吼。

“陛下!”抬起他八分之三的华夏面容,德米特留斯王子用秦语对初次见面的祖父开口道:“那是上帝的天使对其显身,命亚伯拉罕去做的……”

国宴通宵达旦,消耗酒肉无数。

每道佳肴端上,必然被侍者分出一份,放入餐盒;美酒则直接分出一只酒瓮来。

然后,带出喧嚣的大殿,把木盒和陶瓮交给维摩纳座舱里的空斗士。

后者启动载具,飞越不眠不夜之城,降落在于渭北始皇帝巨像脚下,把餐盒交给守在这里的宫人。

漆黑中,铜像镶嵌玻璃的双眼透着黄光。

宫人背负酒食,从巨靴之间的门廊奔入中空的巨像,乘升降梯抵达祖龙宽阔的头颅。

这里是“铜宫”,其西厢为掌管旧宫的郎中令官署,东厢则是一间豪华监狱,二者各用一只巨眼作为窗户。

一铁栅,一木门,一名孤单犯人被关了二十二年。

在这儿,他可以胡吃海喝、大喊大叫,但皇帝有诏:

任何人不得与之攀谈,就连郎中给他抓药时也不能问话。

此时,身穿宽大交领深衣,麻黄疏发扎成高髻,跪坐在竹编地席,肥硕的囚徒透过充作铜像左眼的铁窗,一边享用送来的佳肴,一边南望灯火通明的皇宫。

他在想什么呢?

西天月落,东方破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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