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五马分尸,但是重生(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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绥平二年,腊月初九。

午时,天色阴沉不见日光。

越国京城西市口,往日人们避之不及的刑场,今日却挤满了来观刑的百姓。

后妃当众处死,已是古往今来头一遭新鲜事,更何况是车裂这种极刑。

而这场血雨因三位御史殿前死谏而降临;这场腥风从万民所向的摘指唾骂而兴起。

楼玉婵用力睁了两下眼,目之所及依旧不见天日。她很想笑出来,用麻袋罩住酷刑后骇人的面庞,以为正是极宽的仁慈、极大的施舍?

被囚在地牢的三十六日,她已受尽了酷刑,剥离的发肤,摧折的筋骨,她辅佑数年的君主最后留给她的是一道五马分尸的旨意。

寒风之中回荡着马的嘶鸣声,热血四溅。云贵妃楼氏,如臣民愿,终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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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贵妃楼氏,先任尚宫,溺职结党,与逆贼暗通谋先帝位;后掌后宫,鲜廉寡耻,失后宫之范……”

楼玉婵猛地睁开眼睛,视线渐渐清晰起来,琴丝竹纹青色缦顶,正是她在青州老家时的闺房。

她合上眼,再次睁开,反反复复三次之后,眼前仍然是记忆中的那顶青帐。

楼玉婵缓缓起身,抱膝蜷缩着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她做了很漫长很漫长的梦,是噩梦,阿嬷以前说过,做了噩梦要哭一哭,才能把可怕的妖魔鬼怪都冲走。

她开始哭,嗡嗡地哭,哗哗地哭,最后是扑在阿嬷的怀里哭。

阿嬷还是从前的样子,皱纹中藏着密密的慈爱,一只手轻轻拍着玉婵的背。

楼玉婵哭够了抬头问:“我今年几岁?”

阿嬷拧着湿透的绢子给她擦脸,没有一丝不耐烦:“十六的女儿,荆湖的水;十七岁的女儿,头也不回。小姐还在守着荆湖水呢。”

玉婵听到阿嬷的话忍不住又湿了眼,头也不回……吗?

庄周梦蝶,她不知道孰真孰假。脑海中萦绕不去的马鸣嘶吼,被抛弃,被撕碎,死无全尸;但眼前有少年卧房,故人亲眷。

此时是盛夏,而她十六岁,尚在偏远的青州,不曾与皇家有半分牵扯。假如她是真的重来一世,那么定安二十一年春,也就是年后,便是一切的转折点,她不能冒这个险。

越国一统天下至今四十余年,唯有北狄、南蛮二处仍时有战火。楼氏一族自归越国前便是侯爵,世代驻守青州,据守兵之要塞,北阻北狄,南保国内。然至玉婵祖父一代已经无爵,全仗玉婵父亲楼骏成拼得战功,一人之力保住了日渐没落的楼家。

不过玉婵知道,这样勉力支撑的日子很快就要过去了。九月中即可收到传讯,玉婵的长兄玉何与南蛮一战大捷,南蛮此后数年再无余力出兵,定安帝大喜,封楼玉何平南侯,楼氏再度兴盛起来。

也正是因此,定安帝另赐京中宅邸一座,命楼氏进京承恩,实则是卸了青州兵权,又牵制了镇守南方的平南侯,而玉婵也由此改变了一生的轨迹。

她不能改变战争结果,更无法通达定安皇帝的心思,故而她若想扭转命运,只能从自己下手。

楼玉婵苦思冥想了三盏茶,顺便搭进去两盘桂花糕。

贴身女使初云从外边回来,见她愁眉苦脸,笑着同她讲:“昨儿我偷闲,听人说下月中秋宴定了新迁到青州的戏班子,说是从京中来的,连圣上都曾点过戏的。李家、贺家还有说得上话的那些官眷小姐都会来呢。”

初云以为楼玉婵是日日读书烦闷了,故而讲了桩乐事,因往常大小姐虽只爱诗书经史,满口青云壮志,到底也还是十几岁的女儿家,也喜欢热闹新鲜事儿。可今日不但破了自己“口腹之欲”的戒,且沉闷得十分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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