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的初秋（1 / 2）

第一次见到倪孝正，是在方妍高二文理分班后。方妍选了文科，从原来的班级转进了倪孝正他们班。

那是2003年9月1日，无比晴朗的一天，万里无云，碧空如洗。十七岁的方妍抱着一摞厚厚的书本，一路从宿舍走到教学楼，爬了五层楼梯，又穿过长长的走廊，最后走进高二5班的教室。那时候的方妍，勉勉强强才有一米六。这样一个小个子的女生，却发育了一对比绝大多数同龄人都要大一些的胸。因此，她时常故意做出一副含胸驼背的模样，好让自己的胸不那么显眼。她常年留着一个学生头，显得那张白净的小脸更小了。

方妍抱着书，站在靠近讲台的地方，静静地扫了一眼教室，人都坐得差不多满了，她看向后面的几排，搜寻空着的座位。

这时，几个男生从教室外面走廊推推搡搡跑进来，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其中一个高个子男生的后背一下撞到了方妍身上，她手里的书稀里哗啦散落一地。那个男生随即转过身看了方妍一眼，笑着说了句：“不好意思啊！”说着，他就弯下腰去捡地上的书。

其他几个男生也蹲下来一起帮忙，书很快就被捡完了。他们把书都放在了那个高个子男生怀里，各自回了座位。

男生抱着一堆书，笑容灿烂。

“新同学，叫什么呀？”

“方妍。”她的声音轻得像一只温柔的小猫。

男生看了一眼教室，说：“跟我来！”

方妍愣在原地，看着那个男生的背影。十八岁的倪孝正已经有一米八的个头了，一看体型就是个热爱运动的人。他穿着一身黑色运动服，短衫短裤，健壮的小腿上依稀可见几个零星的疤痕。

他走到第二组倒数第三排的一个位置，把书放在课桌上，然后朝方妍招手。

“过来呀！”

方妍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跑了过去。

倪孝正敲了敲课桌，对方妍说：“你就暂时先坐这里，回头老周会重新排座位的。”

方妍点头，小声地嗯了一声，又说了一句：“谢谢！”

“谢什么！我叫倪孝正，是咱们班的班长，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可以找我！”

方妍站在课桌边上，没有去看他，只是又说了一句“谢谢！”。接着，她就坐了下来，开始整理自己的书本。

倪孝正轻笑了一声，说：“别那么客气！”说完他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上课了，班主任周广才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戴着一副浅棕色全框板材眼镜，班里的同学私下都叫他老周。

方妍一看见老周就想起今天上午，方志友在办公室里跟老周说的那些话。这是长这么大，身为人父的方志友第一次到她的学校里来。是的，第一次！可是第一次来学校，方志友就给方妍接下来两年的高中生活写下了一篇基调凄凉的序言。

今天是高二新生第一天开学报道，方志友站在办公室里，当着所有老师以及其他家长的面，将他们的家庭困难描述得淋漓尽致。方妍不知道方志友这是出于什么心理，非要在学校这种地方当众卖惨，平常他在外面动不动把自己有多不容易、家里有多困难挂在嘴边也就算了。可这是学校！是她以后还要生活两年的地方！尽管学校原本就了解她的家庭情况，可那毕竟是暗里。如今，方志友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口将自家的窘迫和困境详细叙述了一遍，对十七岁的方妍来说，这种伤害不亚于将她当众凌迟。方妍一直都不能理解，为什么方志友永远都是这副样子，喜欢把自己的落魄与贫穷挂在嘴边，广而告之，有时候甚至连同他自己不幸的童年都要拿出来说一说。方妍不懂，也无法认同，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除了得到极其有限的怜悯和同情之外，更多的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