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1 / 4）

入夜，泽谷村落了一场雪。

严冬的雪来得又快又急，纷纷扬扬地在半空里飘荡，很快模糊了万物的轮廓。

村东头的巷子口停着一辆牧马人，附近没有路灯，黑色的车身完全隐没在暮色里。

宋清和仰头靠在椅背上，电话那头秦钊还在扯着嗓子兴奋地嚷嚷。

“宋队，您真是神了，您怎么知道他们今晚会回铭世山庄啊！高伟华和高雪的尿检结果都呈阳性，我们从他家地下室里搜出五十多把枪，上千公斤炸药，那真叫一个丧心病狂……”

局里刚进的这批新人，一个比一个能咋呼。

她揉了揉眉头，打断了秦钊的喋喋不休：“谁在审？”

“我师傅和李哥。”秦钊听着电话里传来沙哑的声音，忍不住关心道，“宋队，您的病还没好啊？这样下去可不行……”

“没事，今晚回。”

挂断电话，车里骤然安静下来，静得能听见外面呼啸而过的疾风，弥天盖地的皑雪簌簌掉落，细碎地砸在车上，像密密麻麻的针。

宋清和将药片一股脑儿地倒进嘴里，素白的手向后胡乱拢了拢头发，斜过身子翻找着副驾驶座位前的储物箱，她记得那里好像还有半瓶水。

身后的车窗突然被砰砰拍响，一个臃肿的身影正撑着伞向车内张望。

宋清和回头看了一眼，手上没有停止翻找。

“清和，清和！”隔着车门，宋清和听到她舅妈尖锐而急促的嗓音。

见车内没什么动静，舅妈转头朝院子里高声抱怨：“车里没人！”

“我就说她是煞星！小时候克她爹妈，再大点儿就克老太太，后头还不知道要轮到谁，我嫁到你们老宋家算是倒霉透顶！你看她现在天天神出鬼没，同不三不四的人打交道，怪不得找不到男朋友，哪个不怕触霉头！”

话音未落，牧马人的车门就打开了。

叫骂声戛然而止，舅妈身形一僵，赶快打着哈哈赔笑道：

“清和，你舅舅做了不少好菜，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吧。”

车门打开的瞬间雪花铺天盖地涌进来，宋清和沉默地嚼着药片，药片外层的糖衣化了，满嘴就只剩苦涩。她神情隐隐，在漫天大雪中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辰辰天天吵着要见表姐，舅舅也有话要跟你说，”舅妈的脸都要笑僵了，她在心里大骂晦气东西，面上却丝毫不显，“快进去吧，这么大的雪，衣服都要淋湿了！”

宋清和垂眸扫了一眼舅妈圆润的手，那双手握着的雨伞，一次也没有倾到她身上来。

她拂去肩头的落雪，大步走进院门里去。

自外婆离世后，小院已许久无人居住，每逢回乡祭祀才有人进来洒扫落脚。

小园内杂草丛生，偏房里堆满杂物，西南角的围墙也已有倾颓之势。院内那棵老槐树却仍然屹立，披了一层落雪的枝干盘虬卧龙，凌厉地伸向苍穹，树身上的两道划痕历经岁月荏苒依然清晰可辨。

宋清和脚步微顿，借着正堂里透出的灯光俯身端详那两道划痕，再抬起头时，嘴角挂了淡淡的笑意。

正当这时，一团黑影突然从左侧的偏房里一跃而起，朝着宋清和直冲而来！没等人看清，那团黑影已经蹿至她脚边，绕着她不停转圈。

“阿乌？”宋清和试探着叫了一声。

“喵呜！”那只黑乎乎毛茸茸的小家伙贴着裤腿热情回应，尾巴在身后安然晃动。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急忙蹲下身去细细打量，看到猫咪右爪肉垫上那条还未结痂的伤痕后，宋清和心头大震。

这的确是阿乌，可它右爪的伤口居然和十年前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