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沧海难为水(2)(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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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涯石路,齐府。

霜白的月色从窗格里照入,乌木平角的书桌前银烛将残,一点火苗如同豆粒,在夜色里飘飘渺渺。

停笔之际,烛火为风所灭,唯剩幽幽月光洒遍桌面,云华满纸,字意隐跃行间,却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

齐歌默默望向窗外,却只见栏杆上桂影半轮,昏黄而模糊。

门外响起“笃笃”的扣门声。

“进来。”

书童捧着案牍小心翼翼走进,低头道:“宗主,这是新送来的这年灵飞宗弟子的选拔名单。”

——师父岳君霖自袭承凌霄阁的阁主之位后,身体抱恙,阁内大小事务一应交由他与师兄独孤凌风处理。而他出仕以后,灵飞宗基本由首座弟子打点,只有选拔新人之类的重要事项,才会传书于他过目。

齐歌接过绫罗装裱的名册,粗略扫了眼,册子里的名字,半数以上皆为齐氏族人,其余皆为五姓世家与其他世家的后辈。

一册登记数千人,竟无一人是平民出身。

这一晚齐歌到底想了些什么,所有人都不得而知。

但后来翌朝的正史里,曾有过这样一段记载,年轻的灵飞宗宗主在看到新的名单后,对旁边的人低声说了一句:

“此为七绝宗派乎?此为世家之宗派也!”

他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月落梢头,纤云都净,园中小径竹影花叶摇曳无声,唧唧虫鸣如附耳呢喃。只可惜,明明是露清风凉的夏夜,在他眼里偏偏萧瑟一片,观之黯然。

他漫无目的地游荡至园中拐角处,忽然听见水声哗啦,伴随着轻快的歌声。

“弯弯的月亮,

从东山升起来,

玛吉舞着花手帕,

扎西敲着巴郎鼓,

呀,风吹走了手帕,

扎西放下了巴郎鼓,

原来,

风把手帕吹到扎西心上。”

循声走近,隔着疏朗有致的枝叶与起伏不定的帘幔,依稀可见如黛青丝顺着绯红裙袂拂披而下,似水中莲蕊,千丝万缕。

他不觉停下。

苏盈斜坐在青玉暖池旁,一边哼歌,一边用白净的双足拨弄着波浪,晶莹的水花扑向池中的比翼鸟雕像,在水面散开一圈又一圈涟漪。暖黄的灯火为她的衣裙披上朦胧的光晕,像是融融的红云。

——是不是非礼勿视?

他心中闪过这个念头,然而视线如生了根,始终不曾从那片红云上挪开。

歌声萦绕在他的耳畔,像是一只手在轻轻地挠着他的心扉。苏盈唱的是赤丹族的一首情歌,齐歌虽然听不懂她在唱什么,却也能听出歌里的绵绵情意。

依稀印象里,仿佛曾有人巧笑倩兮,对他说:

“想娶我呀。按照赤丹一族的规矩,那可得亲自给我采一百朵格桑花,打败所有向我求亲的人,然后守在我帐篷外唱好几宿情歌才行。”

然而不管他怎样努力回想,始终看不清对方的模样。

为什么……还是想不起来呢?

不知过了多久,苏盈大概有些乏了,刚站起身准备离开,不料池边砌的青玉因积水的缘故,一个脚底打滑,整个人直直向池里倒去。

慌乱之中,苏盈仿佛抓住什么东西,下一刻,“噗通”一声,池子里溅起半米高的水浪。

等她“呸呸”吐掉好几口池水,擦干净脸上的水渍,好不容易睁开眼,正看见黑衣的青年站在自己对面,她的手还死死攥着他的衣襟。对方同她一样,被水浪扑了满身,发丝贴着脸庞,平添几分狼狈,全然没有素日的冷冽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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