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捌(2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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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眼泪早哭干了,她抱着永琮又哭起来。不用顾忌太后健在做媳妇的不宜大悲,也不必忌惮是皇帝强给永琮种痘才害了他,她之前总收着不敢哭,这下终于痛哭一场:额娘在这儿,额娘抱着你,热乎乎的心尖尖儿,以后不听你阿玛说什么,也不管太后太妃说什么,额娘护着你,我们都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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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听完尹望山的禀报,放下心。傅恒这次吃了亏,幸运的是伤得不重,胸上胳膊上的皮肉之苦难免,不害性命已经万幸。

他瞧瞧天色将暗,急命万应掌灯,御笔写一封短札,跟尹望山说:“连着内用的刀伤棒疮药一起加急递给傅恒,加句口谕,皇后也等他凯旋。”

尹望山跪接,心想难得,这惜字如金的天子今儿不光写了字儿,还额外加口谕,国舅此番受伤,颇受皮肉之苦,可回朝封将拜相进军机十拿九稳,算是值了。

皇帝不等尹望山跪辞,三步两步迈着长腿出来,小太监万应跟在旁边说:“万岁爷,这边儿,奴才留心听着娘娘处,没见叫太医,想是好的。”

乾隆忙转回去。早春天短,暮色四合,日头已落到江面下。他看着舟外水色苍茫,水岸渺茫不可认,山川景物都隐在夜色里,心里忍不住凄惶。等到皇后舱室,望进去一片黑洞洞,他更加觉得无依无靠。

他罕有这样的体悟,特别是最近十几年,自从封了宝亲王,走到哪儿,俱是一呼百应,皇后领着嫔御、太监宫女,花团锦簇地围着他。

若说寂寞,住在西二所当光头阿哥那几年倒曾有过,可自从娶了富察酉酉,转头,再不济扭扭身,总能看她垂着脸温顺地候着他。

今儿,全因为她病了。她病了他马上觉得寂寥,那些年的煊赫热闹风光无两,全因为他知道他回头她总等着他嚒?

三步两步迈进去,一掀帐子发现她趴着,一头乌发散得满床是。他轻轻凑近看她的脸,发觉脸下哭得一片湿,她阖着眼睛皱着眉,眉心纵成淡淡的“川”字,呼出的气息淡淡的。

他蹑手蹑脚上床,柔柔把胳膊从她腰下肘窝掏过,把轻飘飘的她捞在怀里。立刻像抱了个小火炉在身上,他坐稳了低头去她唇边试一试,呼出的气火热。再去贴她的头,热度反复了。

可她睡得像个孩子,他不舍得吵醒她,也不敢叫人。盘膝坐着把她拢在怀里,她就像若干年前一样,睡在他怀里。

那时他们的第一个孩儿小阳春刚走,她还怀着永琏,想哭不敢哭,欲恸不敢恸,她把自己憋得像个木头人儿,他放心不下,就把她搂在怀里,抱着,整夜整夜不撒手。

后来永琏和永琮出事,他再没抱过她,连见都不敢见她,两个儿子,她都没见到最后一面。他怕她问,他怕她伤心,他更怕眼睁睁看她伤心,无能为力。

共过苦的人,因那经历太惨痛,反而怕了,不愿再第二遭饮苦。他只能回避,走到长春宫再拔腿就逃。

今儿他又有了别的怕。她,富察酉酉,有一天不再等他,或者她也跟儿子们一样……

乾隆给自己的念头吓坏了,他摸着她的手,把手指一根一根间进她的手指,纠缠妥当,叫她:“酉酉!”

她听见他叫她,醒转来,小声对着他喃喃:“我替他。我替他。”说了一大串后,她搂着他的脖子,头垂在他胸上,一个劲儿说,“我们在一处,我们在一处。”

嗓子一直哑着,甜软的声气像被铰破的缎子,一丝一缕不聚堆儿,听得人好像给细绳儿剌着那么难受。

两次嫡子去世的痛猛然一起锥他的心,以前躲着避着不想面对的丧子之痛猛拍过来,他像被高崖上的落水浇扑了一样浑身冰凉,心里更疼。

她的手紧紧勾着他的脖颈,勒得他生疼。他才猛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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