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三途(1 / 2)
风吹过长堤。白云在平原大地的上方悠悠地移动。投下几片阴影。
碧绿的三途水蜿蜒着横穿平原。
在三途山上,有一株老桃树,栽在村子东边,几十年,茂盛粗壮,沉沉地立在山崖边。她一个人抱不过来。时节里。老树开始落花。花瓣被带起,乘着平原来的风,卷进高空云头,落进三途川的河水里,飘进延着山路盘旋而回的客运汽车的车窗里。
三途山下。被山川环抱的长堤平原宁静而柔和。在绿树掩映里,热电厂的大烟囱立在平原上绝冒着浓烟。升腾到平原上空,又消散在蓝天里。
到了三途山上。三途村庸懒的包裹在午后的困倦里。依稀的几缕人声狗吠,也仿佛隔着一个世界。
她站在桃花树下的阴影里。
前面,目之所及是长堤。这身后才是她的归途。
三途,曾经是她的退路。她为她这平凡无声,普通安逸的一生找到的最合适的后路。她的藏身之处。
然而。她最终离开这里。这里终于变成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遥想的梦境。
——是最美最叫人心安的长堤三途。
那是她在三途最后一晚。她照常陪着阿妈坐在石板铺成的小村广场里。广场中间一座小喷泉。常年无水。村里老幼饭后一起散坐于它的四周。饮茶,摇扇拍蚊虫。拍一下大腿,抓几下胳膊。讲山下的新闻,谈谈村里的八卦。
她在山下长堤居住的小区。也是个老房子,当年18岁,她还是学生,她自己去挑了一处,付了钱过了户就买下这么一处。读完书回来,确实供她住了这么些年。可惜如今不在拆迁的红线内,不然得很大一笔安置费。不定能大赚,但决不会吃亏。
动工应该是快了。到时仅一墙之隔。那种工程发动起来,附近的人就没法正常生活,又吵又脏。家里一天早中晚扫三次,三次都能扫出一堆灰……
她倒没事。可以回三途来住。这样说的时候,村里的这些老人家也没有看不惯她游手好闲的样子。他们也是习惯的。
三途的人好,忠厚,朴实。待她视如己出,自己家人似的。但归根结底,还是对她客气的。
她的父母曾代表国家与海外国家交涉。二十多年前落难的那一段时间来到长堤。寄住在阿妈家。托阿妈的福,很受她的照顾。生活成家人的样子。也奇怪,也是缘分。她生在山下的医院里。最后又留在长堤三途。
她读书回来后。也一直没有个长久工作。一时换个工作,下一次又换个工作。这时去作作代课老师,下次又去行政服务窗口上班,这时却是在图书馆里上班。每一样看着,都像是个安稳的工作,似模似样,认认真真做下去,都也是个生活的法子。但每次眼看着是个长久的模样,转眼又改了样,阿妈总摸着心口,不知说什么,怎么劝说才好。偶尔,又有乡邻叔婆给介绍个对象。说句,小姑娘好安稳下去了,要有长久心,哪个工作做下去,不是长久之计呐!
三途人的心思。看着她一直在这里住下去才好呢。这不就更说明三途是个好地方嘛!不止是出人才的福地。还有外人住下不肯走的呢!他们就可以这样说。
说到村子的风水,福气。就又说到老三家三十多年送出去的最小的那个女娃儿从海外回来寻亲。带一个绿眼珠子的老公和男娃娃。昨天还在村公所里大摆了宴席。所以早上还在收拾。每家送的大电视机,有几家已经送到了。打开一试。还很过得去。真是美滋滋。今天那两家老头就没来。肯定在看大电视啦。给村里捐的大笔的钱。村里什么时候开会,得说说这笔款子该怎么用。给娃娃们读书用,把村子的路修缮一下,直接挨家挨户把钱分了……吵吵嚷嚷,又笑又要开骂。总带着点理,带着点私心,带着点刁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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