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了樱桃(1 / 4)
翌日清晨,一团绿裙泡在水盆里,满盆的泡沫哔哔啵啵碎裂,一股老式白檀皂香萦绕在空气里。
阳台上,一只麻雀飞了过来,停在栏杆处。
接着两只,三只。
柳英两手扶着水盆,对着不断收缩的泡沫发呆。
有些大的泡泡在光线下闪着五彩的色泽,只是这样美丽的缤纷没有持续多久,就猝然破裂。
她伸出食指,主动又戳破了一个泡泡。
秉持着家务活能凑合就凑合的态度,柳英已经很少手洗衣服。即使是真丝、亚麻等需要特殊护理的衣物,也是往洗衣机里一扔,倒上强生婴儿洗发露,按下“羊毛洗”模式。
但这条裙子,她明明已经放到洗衣机里了,想想还是捞了出来。
泡沫逐渐消融,露出了裙角的银色纽扣。
她今早醒来,就看到了令祯发来的消息,说他裤子上的纽扣勾到了她的裙子,他怎么也解不开,怕把裙子扯坏了,就将纽扣从裤子上剪了下来。
至于他的纽扣为什么会勾到她的裙子,她又是怎么到的二楼,盖着被子吹着空调呼呼大睡,他都只字未提。
昨晚的记忆只停留在令祯送她回家后,晕乎乎的她还不忘去厨房看一眼酒酿的发酵缸,结果在一个空缸前愣神半天,空洞洞的缸口仿佛深渊巨口,将她仅剩不多的神智也吸附干净。
沾着肥皂水的银色纽扣凉凉滑滑的,指头一抹,银色亮面反射着阳光,还有她失神的脸。
直到坐上老梁的船,柳英也还是陷在失神里。
老梁纳闷,柳英什么时候连八卦都不爱听了?
“嘿,你听没听到我说的,我们要发达了!”
发达?月塘什么时候能和“发达”这个词扯上关系。靠什么发达?发达到什么程度?能发达多久?
她将信将疑,“哦,为什么啊?”
老梁圆咕隆咚的脑袋一扬,“有一个剧组来我们这拍戏啦,就在蒋宅!我们要火啦。”
歪靠在船上的柳英一听,坐直身子,来了兴致,“拍什么戏?”
老梁卡壳,用仅有的文化知识努力回忆片名,不确定地说:“好像是叫什么《红樱桃》?”
柳英很少看娱乐新闻,一下也没联想起来这是什么剧,但一想到大明星大导演能引来的客流量,她就一扫之前的心神不宁,斗志昂扬起来。
她指着路边,着急道:“老梁帮忙靠下岸,我要赶去蒋宅看看!”
她就是这么矛盾。
想发财,却厌倦无休止的内卷争斗。
想躺平,却又按耐不住想发财的心。
*
蒋宅是整个月塘唯一称得上大户人家的地方。
清末光绪年间,富商蒋行秋耗资10万两白银,在当年还是富庶之地的月塘古镇最东端建立了这座占地8亩的府邸。蒋氏三代人均居住于此,直到上世纪五十年代,才举家搬迁。
蒋宅内亭台水榭,假山流水,清幽古雅,别具情致。也正因为没名气,游客有限,除了少部分房间拉了一根细软的布条做隔离以外,其余房间、庭院全部对外开放。
凡是在月塘长大的孩子,都被学校组织过去蒋宅参观并撰写游记。
小时候的柳英,对蒋宅的印象就是阴森。
亮度晦暗的书房卧室,陡峭狭窄的深黑楼梯,深不见底的幽幽古井,院中石板上肆意蔓延的青苔,还有七绕八绕总也绕不明白的走廊,处处充满着腐朽衰败、能将人吞噬的阴寒之气。柳英那时上语文课,学了个词——“吃人的封建社会”——可以形容这股让她幼小心灵惊颤的压迫感。
从上海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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