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徽第十 往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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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雪声听罢回以风曦长久的沉默,半晌才半哑着嗓子出了声:“这事……一言难尽吧。”  “总的来说,一切起源于我、爷爷,老头子,我们祖孙三代人之间因思维差异而引发的矛盾。”  “小风风,你若是认识我爷爷的话,应该知道,他是个脾气和蔼但思想很守旧的老顽固。”  “兰家虽算不上什么自古便声名显赫的名门望族,却也是绵延了十数代的斫琴世家,他自幼接受的都是近似于私塾一样古老又严苛的传统教育——”  “斫琴的流程,弹琴的方式,待人接物的规矩……这些无一不是前面十几代人历经数百年总结下来的古法,跟烙印一样刻进了爷爷的骨子里,所以他自始至终都是个极端的守卫者。”  “他不能接受任何他认可不了的改良。”兰雪声眼神幽幽,“包括人造的合成大漆,包括现代打弦机,包括用机器代替人工去粗挖槽腹。”  “他支持的一向是最纯粹的手工制琴——从择木到开体,再从开体到挖大小槽腹、合板裹布打三遍灰胎……他追求的是手工的极致,追求人与琴的究极合一。”  “自他手而出的每一张琴都是他的心血之作,一张做不完,绝不肯做下一张,由是他当年从业六十年,所做出的古琴竟还不满四十张。”  “而他这一生所斫制的四十来张古琴里,最为登峰造极的,共有两张。”兰雪声说着比出两根指头,“一张,是我现在用的这张‘崖上听松’。”  “这是爷爷当年学艺初成时,为自己做的第一张琴——斫这琴时他尚未加冠,还带着通身的少年意气,是以,这琴上所现出的技艺,虽不如后日他做的那些琴来得纯熟,韵味与意义却是独一无二的。”  “另一张叫‘千山隐响’,空山式,现下在老头子手中,是他那镇社不出的珍品。”  “那是爷爷生前所做的最后一张琴。”兰雪声微一抿唇,“学艺十年,外加入行六十余年的功力尽现于此,是爷爷斫琴技艺集大成之作,造型精妙绝伦,奏时音如空山鸣响,令人见之难忘——”  风曦闻此低头望向指尖,轻轻念诵出那首唐诗:  “静境无浊氛,清雨零碧云。  “千山不隐响,一叶动亦闻。  “即此佳志士,精微谁相群。  “欲识楚章句,袖中兰茝薰。”(唐·孟郊《桐庐山中赠李明府》)  “这是孟郊的诗。”风曦闭了闭眼,“雪声,想来这琴原本就是你爷爷斫给你父亲的。”  “对啊,这确实是他做给他的琴。”兰雪声敛眉泄出苦笑,“小风风,打你跟我说老头子他年轻时伤过手腕那会,我就一直在琢磨此事了。”  “这会想想……其实爷爷他也许早便知道老兰他再拿不起那把斫琴刀了。”  “不然,他也不会在快八十岁时,拼着给他做了那张‘千山隐响’。”  “……只有我不知道。”兰雪声的神色有着一息的低迷,眨眼便又恢复了原样,“总之,我爷爷是个不折不扣的老古板。”  “而我爹,他是个从少年时期就开始叛逆,并且一直叛逆到现在的老反骨仔,离着极端就只差了那么一线的究极激进派。”  “他和我妈都是大学生,八十年代的大学生。”提起兰楚章,兰雪声仍旧会不受控地咬牙切齿,“那个年代的大学生,小风风,你活得比我久多了,应该能明白这玩意在当时的含金量。”  “——他们接受的,都是当时最先进的技术、最先进的思想,胆大,点子多,啥都敢干。”  “他刚毕业那会,琴坛的状况很不好,我爷爷觉着这工作可能一时不大适合养家糊口,就让他先自己找个工作历练历练,等着后面行业回暖了再回来接手他的摊子,或者不回来也行,反正只要兰家的斫琴手艺别丢就可以。”  “结果,老头子他赶着九十年代那会‘下海经商’的热潮,带着我妈创业去了。”兰雪声的指尖蜷了蜷,不知为何她忽然有些手痒。  “开始还只是干点正常的、当着风口的买卖,等着他基础资金攒够了,转头就创了‘空谷遗响’,开始研究开价古琴。”  “对,开价,就是那个开价,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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