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瓮中鳖（1 / 3）

建熹二十六年。

十月的京都天高气爽，秋意盎然。已到傍晚，天边金色的落照像成熟的麦田一般浓郁，凉风微拂过行人的脸庞，善解人意地驱散了最后一丝燥热。皇城附近的东市大街上酒旗林立，客来客往间热闹非凡。酒楼里喝酒赏菊的雅士固然很多，外面品着小食逛着铺子的男女老少更是不少。

有家茶楼请了戏班子，咿咿呀呀地唱些小曲儿招揽客人，歌声从茶楼里悠悠荡荡地飘了出来，能听到此时正好唱的是近日时兴的《茶花女》，讲的是本朝最负盛名的云麾将军江晗光与他夫人云昭的故事：两年前将军南下剿匪，正好救了被土匪掳走的美人，将军对美人一见钟情，美人却自觉配不上他，前后三次拒绝将军，好在将军锲而不舍，真情感化之下美人终于应允。天地被二人的情意感动，一时间满山的茶花竞相开放，重重叠叠地环绕着他们二人。

故事本身有些俗套，但这出戏却由京都赫赫有名的风流才子李太虎填词，青云楼当红歌姬杨玉思谱曲，愣是唱哭了不少人，一时之间风靡全城。

茶楼旁边有个不起眼的小摊位，有爷孙二人在卖泥人，捏的正好就是江晗光和云昭的小像。托《茶花女》的福，最近生意还不错。孙女看着年纪不大，十一二岁的样子，小脸儿白白净净，只是少点血色，但一双眼睛又圆又亮，咕噜噜转着，如山间小鹿一般。

小女孩听戏听得正入神，忽然听到旁边老人一阵咳嗽，忙起身走到老人背后，一边替他捶背一边担忧地说：“爷爷，今天也卖得差不多了，要不咱们先回去吧？”老人抹了一把咳出来的眼泪，点点头，扶着腿站起身来。小女孩麻利地收拾起摊子，搀着老人准备离开。两人刚走到街上，忽然听到身后一阵马蹄声和呼喝声：“让开、让开！”

热闹的大街上竟有人纵马疾行！

人群慌张躲闪。然而仓促之下，还是有不少人被撞到或是摔倒。顿时叫喊声、啼哭声响成一团。有个中年汉子看不过去，冲上前去骂道：“闹市纵马，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那纵马之人听到了，勒住缰绳，抽出马鞭便往汉子身上抽去：“小爷我乃太子卫率，你个土乡巴佬活腻了敢教训我？”那汉子一听是太子府上的人，顿时也不敢再说话，只得生生挨了几鞭子。那人打完人，这才扬长而去。

泥人摊的爷孙俩也被撞翻在地。小女孩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自己，急忙忙地拉着老人，护着他往街边挪。老人却是哎唷哎唷地痛叫着，起不了身，也不知道是不是摔断了腿。旁边有好心人赶紧帮忙，将老人抬到了街边。

小女孩抬头愤愤然地看着一马一人嚣张远去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又是那只疯狗！我迟早要他好看！”老人叹口气，招呼小女孩招呼过来：“阿念，你可别惹事。人家是当官的，咱们惹不起。”又从怀里掏出几个铜板，让她去借俩板车。名叫阿念的小女孩接过铜板，问道：“爷爷，我们还是去找大夫来看看吧？”老人摇摇头：“没事，家里还有草药，爷爷回去敷一下就好了。”阿念拗不过爷爷，也知道最近家中实在空虚，只好恹恹地应了。

阿念借到板车，推着爷爷往京都东门去。出了城，一直来到城郊一个荒无人烟的破庙，便是爷孙俩栖身之所。此庙坐南朝北，庙中供台腐朽，原本供着的土地公的塑像早已不知所踪，墙缝中爬满青苔藤蔓和不知名的小花。宽两进的庙东南角完全垮塌，东北角也摇摇欲坠，只余西边的一半还算完整，西南的小小一角勉强能够躲雨避风，铺着一张破旧的草席，底下垫了些茅草，是祖孙俩晚上睡觉的地方。旁边是一个缺了口的瓦罐，散发着一股药味，一个同样豁了口的瓷碗，还有一堆熄灭的火堆。

天已经黑了，阿念拾了些枯枝点燃了火堆，又扶老人在草席上躺着。

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