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风雨(2 / 3)
孙福仰头再看月,抬起脏臭的袖角抹过面上的浊泪,笑叹道:“人间自是有离别,哪管月圆不月圆。”
他蹒跚着走回之前囚禁钟离九的那间荒败废殿,就着钟离九之前躺过的位置,也躺在那把破椅之下,不一时便昏昏睡去。这一睡当是一场好梦,不然何以再不愿醒来。
那夜收尸的宫人去时钟离九已于宫中逃遁,废殿中只有一个在夜香馆做事的老内监躺在那里,探鼻息时便已死去。
此事令新皇震怒,阖宫彻查于废帝逃遁一事中或渎职或与废帝有牵扯嫌疑的宫人。
可彻查三日,除了当夜已死的夜香馆供职太监孙福乃是废帝曾经身旁侍候的旧人外,一无所获。也就是说,钟离九在位一年多,这阖宫上下,无论职位高低,上至臣属、下至侍卫或内监再或普通宫人,竟无一人曾忠心效忠于他。就连他亲手拔擢的兵部尚书孙楚,在谈及废帝之时也只直言不讳,以四个字评判其--昏庸无道。
新皇钟离溯一面派兵,命纵使掘地三尺亦要将废帝捉回,一面又隐约觉出哪里似有不妥。
自己的这个胞弟按理说少年聪慧,绝非昏智之人,纵使前些年一场疯病或许坏了些心气,也绝不该是这般行事。
这朝廷上,上至皇帝下至臣工,无论是谁,上位之后首要要做之事便是培植自己的势力,用手段笼络人心,纵使处境再艰难,再不济也当会有些绝对忠诚臣服于自己的手下。可他不但未培植起自己的势力,且还要将跟随多年的亲信尽数驱逐,所行之事又桩桩都是得罪人之事。
仔细想来,他这皇帝当得不止不畅快,倒······更像是赴难。
钟离溯暂且压下种种想不分明的疑惑之处,眼下废帝已逃,总要先将人找到才是。
新京城中许多日来日日盘查,城门处更是严苛,过往不论商户抑或平民都要细细核验身份,确保不使废帝有可乘之机。
可怪就怪在,纵使这般严密,连日来却仍无一丝半毫废帝的消息,他便像在这新京城中凭空消失了一般。
新京城中闹得这般沸沸扬扬,秦家庄却安静得一如往昔。
其实早于四月十八日,距钟离九自宫中被救出之日的两日后,秦家庄已然收到了消息。
那时秦愚问送信之人:“皇城内有何动作,可派兵去寻了?”
送信之人道:“自是这样。当夜便有统营的兵士沿街搜寻,不过并未搜到。庄主,我们是否要添一把力?”
若是为朝廷添力,便是去将钟离九寻回,秦家庄的情报网,任他在哪也是逃不脱的。
若为曾经的师门私情添力,便是以江湖势力保下钟离九,像数年之前那样。
可秦愚当时却道:“宫城内的事与我们江湖人无关,不必多事。”
此事便也作罢,就当作未发生般,没有谁再提起。
宁娈那年第一次来到秦家庄是五月,正是春正暖花渐开之时,如今又已至五月,杏花初落,漫山的桃花又开起来,如云霞一般层层叠叠霭霭簇簇。
这日宁娈早起时,见院中石桌上有一只瓷瓶,里面插着几支新鲜的桃花。
如今离开了皇宫,她又穿回曾经未进宫时惯穿的寻常布衫衣裙,头发上不饰簪钗,只随意挽起几束在发顶用绸布带结起束好,余下尽皆散落于肩上,本是再寻常不过的女子装扮,倒衬得她有一种别样的娇媚。
她在石桌旁坐下看花,耳中听到书房门开,随之秦愚的声音说道:“怎么不多睡一时。”
宁娈头也不抬,答道:“被窗外鸟雀的声音吵醒,再睡不着了。”
“不若在院外设些防鸟雀的网子来”,秦愚的脚步声缓步走近,就停顿在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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