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缘法（2 / 2）

前数年同伴，再见面，一个是桌上餐，一个是桌旁客。

据说那野猴脑袋自木桌中间圆洞内被提出时，呜呜咽咽便如哭泣一般。

厨子提刀欲削其头骨时，幸是被另一位身份显赫的座上客拦下了，他向官员讨得此猴后放归于螺山。

可怜野猴与书生相伴数年，早已以为自己是人类，浑然忘记了原来自己只是一只猴子。

野猴已无山林中谋生的本事，被同类亦当作异类般欺辱，后来便一直依附于此间寺庙而活。但仍像从前那样，穿着破布做衣衫，见到书籍纸张也会认真翻动。

几年之后，那书生也做了高官人生得意，偶然间又来此处，见到正翻动书籍的野猴后便指其向随从笑道：“这猴子得幸曾由我豢养数年，已然是它的造化，竟还会披衣读书，真当自己成了人。”

野猴自是听懂了他的话，烈性之下阻拦不住，于读书人面前触树而自戕，情状甚是惨烈。

后来老住持于心不忍叫了山下郎中几番救治，才将他堪堪救活，从此后再未见它翻过书，除了每日来寺庙取食，也未再与人类相近过。

住持说这些时，小沙弥恰好在旁，道：“既不能当真与它似人一般的生活，何苦要与它灵智，原本在山林中纵然浑浑噩噩也罢，倒也是自由自在，不知疾苦，却偏要无端将它带到人间，领略人心险恶。真是歹毒心肠。”

老住持道：“不过一场因果命数的缘法罢了。”

小沙弥双掌合十道：“佛祖慈悲，不擅自断人是非对错，而只讲因果缘法。可我只是个俗世的小和尚，偏要骂那人一句“狗狼心肠”。”

老住持转而向秦愚道：“小徒俗世执念未消，令施主见笑了。”

说罢便引着小沙弥向寺院后院走去。

秦愚望了那寺院外的山林一眼，轻声问道：“那读书人，可是姓陶？”

老住持回身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本是讲给过路人的一个故事罢了，施主何苦执着于其中名姓，不若回身便忘了吧。”

秦愚站于破败的寺院中，心又钝痛起来，脑子里翻来覆去总是小沙弥的那句“狗狼心肠”。

什么是因果，什么是命数，秦愚勘不破。

故事中的读书人是个混账，可他何尝不是呢？

当年他将她从那样的地方带出，既予她廉耻之心和寻常人的生活，却又未予她庇护，将这些亲手打碎。

出院门之时，正见野猴来还蓑笠，秦愚驻足片刻后便下了山，当夜于瓜镇中大醉一场，睡倒在一间布庄门前，还是清晨被两个女子唤醒。

那两个女子面色和善，见秦愚并无大碍便也无太多关心，兀自开门进入布庄。

秦愚在外面隐约听到二人交谈。

一人道：“阿娈若知道我们现今新买了宅子，应当会很开心，我们将她房间布置出来，若她有一日回来便可住下了。可也不知她几时能回来。”

另一人笑着应承道：“她总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