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4 章（2 / 2）

当年以温润君子著称的帝无邑，还要温和三分。

不过，若是玉陵出府了，夙垣便好似从和风细雨变成了暴风骤雨，显得有几分阴郁低沉。

文德星君将一切看在眼里，本以为夙垣的心病已然大好，却不料他只是隐而不发。

夜里，怀中的玉陵早已沉沉睡去，夙垣便起身去了侧殿。

他端坐于书案前，从下面抽出那副画，伸手抚了上去，然后便是久久的无声凝噎。

文德星君无意间走到侧殿门口，从未闭的雕窗前瞧见这一幕，下一瞬便屏息凝气，在心间长长一叹。

不料，袖口处有了些小动静，为不惊扰房中恸哭的男子，他只得飞身离开此处。

半晌后，他在一处亭子止了步，将袖中的玉陵放了出来。

玉陵虽小，却早已开了神识，神力亦是远超那些上仙，不该化不了人形，但这百年间，在他们面前时却一直都是那不能言语的幼龙，他便也猜出一些什么。

“玉陵，你可是想你母亲了？”文德星君不觉间嗓音有些哽咽，似是又忆起她产子那日。

玉陵在他怀中拱了一下，眸中有几分湿意。

他心下却是一慌，急忙解释道：“你母亲不是有意抛下你们父子……她只是，只是有些累了……”

在玉陵还在腹中时，他便知晓，那个日日夜夜轻抚着自己的女子，是自己的母亲。

她那般温柔，声音亦是轻柔悦耳，她会在四下无人时，对自己轻声道：“以后要听你父亲话。”

那日从她腹中出来时，他迫不及待地跳入了她的怀抱，还未好好感受母亲的温暖，便被她推给了文德星君。

那时，她的声音已十分虚弱，却不忘要利用自己来保住旁人的命。

他破壳时，第一个见到的是他的父亲，一个俊朗挺拔的男子，不知是何等的痛楚和折磨，让他显得有几分落拓，那双好看的凤眸里尽是疲惫。

而在他落入父亲怀中时，那双凤眸有了一丝光亮，在他讨好般地拱首之下，渐渐氤氲出一片水雾。

他以为父亲会欣喜得掉下泪水，然而却没有，他松了一口气。

后来的每个夜里，他却都看到了父亲背着他，在偷偷掉泪，手中还攥着母亲的画。

父亲不知哭了多久，每日醒来时，那双红肿的凤眸便会印入他眼中，而后，又被他刻意施法消去。

有一次，父亲拥着他入睡，他在翻身时，从父亲手腕处，看到了以血肉刻成的二字——

青澜。

他从那深可见骨的数道痕迹中，看出刻字者怀着怎样的爱意，又反复在未愈的伤处落下多少次新伤，想来，便是在那寻复生之法的数百年间里刻下的。

不知何时，父亲的声音变得有几分嘶哑刺耳，落在他耳侧时，亦让他感受到了几分刺痛。

并非是因难听，而是因心疼。

他虽年幼，却已懂了太多太多，有时他亦会责怪心狠的母亲，为何不能惜命几分，为何要抛下他们？彼时，他还不知父亲与母亲之间的爱恨纠葛，亦不知她如何陨落。

这夜，文德星君给他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听完时，他一如父亲般，开始无声啜泣。

原来……母亲亦是会让他心疼……